自从白澜石死而复生回来后,齐桓变的比从前还要粘人,除了日常上朝不能将白澜石带着,其余时间都腻歪在人身旁。
比如现在,福子身穿大总管的衣服,拂尘银白色的毛须搭在臂弯处,指挥者小太监在养心殿里进进出出,“麻溜点,陛下下了朝若是没看见东西都摆好了,可是要发怒的,你们一个个的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可能为了更加贴切形象,福子捏着嗓子高声喊着。
时间久了福子做起事来也越发的熟练,颇有大总管的气势。
远处慢步走来一人,面色红润脚步却有些虚浮,身后跟着拿华盖的小太监为其遮挡阳光,后头还跟着抬着轿辇的人,这阵仗除了陛下这天下能这么做的也就只有白澜石了。
“白先生,早上露水中,哎呦,怎么不坐轿辇呢,万一累着了陛下该问罪了。”福子面上堆笑,弓着粗壮的腰身,显然当上了总管太监这日子比在王府过的好,整个人圆润了不只两圈。
白澜石垂眸笑了,并未接茬,宫中的人知晓陛下在后宫里有个男宠,宠爱异常,众人见着他比见着陛下还要恭敬。若是被陛下从别人口中得知说了这位白先生一句的不好,怕是要去慎刑司走上一圈,那鬼地方还不得褪下一层皮。
白先生长得仙美异常,尤其是被陛下用药膳精心养了许久,肤如凝脂,却又不显得女气,眉目间自有一派英气,倒是惹得不少宫女暗自红了小脸。
陛下对于别人的偷窥,显得异常不在乎,可谁也不知道那幼稚的帝王会拿这当借口去寻白澜石要些好东西,每每都是白澜石败下阵来,任由着齐桓胡闹。
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白澜石道,“我在里头等陛下。
齐桓非要办公的时候也能看见白澜石,可白澜石不愿意,觉得公私分明才是好的。
两人就这个起了写分歧,最后是齐桓面上点头赞同白澜石的想法,可转脸就让人趁着白澜石睡着的时候,将他书房里的桌案和书籍全搬来了养心殿。
惹得白澜石一早上看见空荡荡的屋子,还以为皇宫里头进了贼,转念一想便猜到怕是某位帝王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悄咪咪的让人将东西搬了出去。
一来养心殿看,果不其然,自己的桌案紧挨在帝王的桌子,可想而知齐桓心中琢磨了多久这事。
养心殿不如宣政殿金碧辉煌,里头布置淡雅,宫里头只要白澜石经常去的地方都不准点上香薰,怕的就是将人熏坏了,放的都是花果自然的香气。
白澜石入内跪坐蒲点之上,侍女连忙端上茶水和点心,福子跟进来站在一旁满面堆笑,“白先生,用早膳了吗?”
“用过了。”白澜石端起茶微抿了口,想来是齐桓特意吩咐过的,连茶水里都参着汤药,若不是白澜石口舌还算灵敏,怕是尝不出这味道来。
身体虽不似常人,可比从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对于齐桓一心想用着药膳养着自己,白澜石一开始还是能接受,可久了不免也乏了,不愿意再吃。
齐桓又是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脸又想法子将药材和饭食混合在一起,倒也是瞒过了几日。
“陛下驾到。”守在门口的太监高声喊道,福子见白澜石要起身,赶忙上前扶着,生怕人在自己身边给磕碰坏了。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快步走进来,原本绷着的脸在看见里头等着他的人后瞬间绽放出笑容,“哥哥,怎么起的如此早。”白澜石曾经有跟齐桓提过,既然当了帝王,便不能再一口一个的叫他哥哥,有失身份。
可齐桓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模样,白澜石又心软了,最后两人达成协议,只能在私下里这么叫,可齐桓越是长大,越是不听话,没过几日便忘了,人前人后都这么叫。
还记得有次两人碰见了丞相,齐桓像是没看见丞相瞪大的眼睛似的,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的春风得意,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丞相还以为白澜石是先帝在外头的私生子,暗地里打听了不少消息。
“参见陛下。”白澜石作揖,即便两人现在的感情如胶似漆,可齐桓现在的身份摆在这,一些礼数还是要遵守的。
“哥哥,用过早膳了吗?”齐桓撒娇般的揉着胃,“桓儿还没吃。”明明在朝堂上是个严厉的君王,可在白澜石面前跟个小孩子似的。
大概是见不得穿着龙袍撒娇的帝王,白澜石将齐桓牵进内间,“换常服吧,等会陪你用膳。”守在外头的福子不禁捂嘴轻笑,主子之间的感情越好,做奴才的也才能过的越好。
面对齐桓换个衣服也要亲亲抱抱的,饶是白澜石脾气再好也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拍着人后背,“好了,饭该凉了。”
侍人早以在暖阁内摆好早膳,样子看的极其诱人,可入口后白澜石的眉头就蹙了起来,“又放药材了。”
喝了小半碗粥的齐桓幸灾乐祸的笑了,笑着笑着鼻血流出来了。
每日命人在白澜石的饭食中加些温补的药材,自己经常陪着人吃饭。白澜石身体亏空多年,吃些也无碍,可齐桓本来就是气血旺盛的年纪,加上吃了好些天的滋补的药材,更加重了火气,这下终于反应出来了。
“齐桓流鼻血了。”白澜石拿出手拍压迫齐桓的鼻腔,大致能猜到齐桓是因为太补而导致的,看着皱着小脸的人,噗嗤笑出声,“以后还吃吗?”
待到鼻血止住,齐桓一把捞过人坐在自己怀里,“不吃了,怪不得每天都燥的慌,原来是吃多了补药。”
“怎么就趁着我睡觉时,将东西都搬来了这儿?”白澜石拍了下齐桓的肩膀,示意人将他放开。
齐桓心不甘情不愿的松手,撑着脑袋道,“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朕是一刻不见哥哥,便如隔三秋啊。”越是长大越喜欢贫嘴,可怎样白澜石都欢喜。
“难道哥哥就不愿意和桓儿多待一会?”说着说着自己还先委屈上了,眼巴巴的瞅着白澜石。
“没。”白澜石无奈的笑了,面对齐桓的撒娇,到真是没法子治了。
用完膳,两人就在养心殿里头各自干各自的事情,齐桓批阅奏章,白澜石阅读书籍,位置靠的十分相近。齐桓伸个手就能在白澜石脸上捏一下,有时还会夺过人刚喝放下的杯子来喝水,十分多动。
当年衡王被流放,覃姝已经身怀六甲,在齐桓的准许下悄悄的生下了孩子,待到身体恢复后驾着马去追齐景睿了。
这孩子便过继到齐桓名下,实则谁也不知道这回事,只当是齐桓在外头养的孩子,到如今才抱回来,取名齐瑾瑜。
有了这孩子,百官对于齐桓空荡荡的后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目光都放在了小皇子身上。
噔噔噔,从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娃娃,眼睛水汪汪的,看见齐桓后滴溜溜直转悠,奶声奶气的道,“参见父皇,参见白先生。”说完后不等齐桓回答,迈着小腿朝白澜石跑去,非要朝人怀里钻。
却被拎着后衣领给拎了起来,抬起小脸就看见面色沉下来的齐桓,“那地方是你能呆的。”被凶的齐瑾瑜眨巴着眼睛,挣扎了几下,扭头看向白澜石,“白先生,瑾瑜怕,父皇好凶。”
果然齐桓百试不爽的招数,在齐瑾瑜用来更加厉害,占着外貌年龄的优势,撒起娇来堪比小时候的齐桓。白澜石接过齐瑾瑜护在怀中,笑道,“和一个小孩子较什么劲。”
齐瑾瑜的都是齐桓当年玩剩下的,齐桓当然知道齐瑾瑜心中所想,小屁孩鬼的很,嘴上却道,“哥哥,你可不能这么宠着他,现在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敢扯太傅的胡子。”
“是吗?”白澜石看着齐瑾瑜问,“有没有做过?”
面对齐桓的告状,齐瑾瑜倒是很乖,点头的瞬间眼眶便续上了泪水,“我错了,白先生我以后不敢了。”说罢便搂住了白澜石的腰,将脸埋在人怀里小声抽泣,气的齐桓直接跳起来想将这孩子扔出养心殿,这他妈到底是谁的儿子,跟谁学呢?
正想将人从白澜石的怀里扒拉出来,手还没碰到便被白澜石拽住,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还委屈的齐瑾瑜当然没有看见,还自顾自的假装抽泣。“乖。”白澜石对着齐桓用口型道,眉眼弯弯笑得开心。
这么一弄,齐桓完全没了脾气,心中跟吃了蜜似的开心,连带着看齐瑾瑜都觉得顺眼了许多,乖乖的坐会位置上继续批阅公文,唇角笑容压都压不住。
齐瑾瑜见齐桓半天没动静,抬起头才发现人竟然还坐在位子上,好像很高兴的样子,面露疑惑之色,若是齐桓不动怒,他还怎么和白先生撒娇。
“明日记得和太傅道歉。”齐瑾瑜的疑惑都写在了脸上,白澜石忍着笑没有揭穿。
“是。”齐瑾瑜连忙点头,乖乖的从白澜石怀中退了出来,坐到白澜石桌案的一小角,侍人递上今日的功课,就趴在桌子上写着,不懂的就皱着小脸问一旁的白澜石,这场景倒是温馨。
晚膳时分,齐瑾瑜边吃着饭边讲在话本上看到的故事,故事越讲越朝着恐怖的方向发展,最后瑟瑟发抖的拽着白澜石的袖子,怯怯的说,“白先生,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说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的瞟向齐桓,提防着人偷袭自己。
小孩毕竟是小孩子,反应速度终究抵不过大人,齐桓出其不意的将齐瑾瑜拎着后衣领从板凳上拎站起来,“想什么呢?这么大了还要人陪着睡觉。”
齐瑾瑜伸着手想去拽齐桓的手臂,奈何胳膊短,碰不到,只得嚷嚷道,“父皇也是如此,怎么儿臣就不行了?”
一听这话,齐桓就知道是白澜石告诉的,后者面对齐桓投来的目光,泰然自若的端起桌子上本意想偷偷倒掉的药,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看见哥哥这模样,倒是让齐桓说不出一点话来,憋了半天才道,“反正就是不行,再胡闹朕就提前让你立府。”
立府就意味着这位皇子可以出宫住了,果然这一恐吓,齐瑾瑜没了声,低垂脑袋闷闷应了声,吃完饭也不像从前会闹着白澜石讲故事了,乖乖的请安告辞,走的时候趁齐桓不注意,跑到白澜石身边踮着脚尖悄悄在人耳边道,“白先生,故事下次要一起补给我哦。”
说完在齐桓警告的目光下跑了出去。
睡前齐桓喜欢拉着白澜石在御花园里散步,道路两旁摆放的夜灯散发暖黄色的光芒,福子等一群人远远的跟在后头,以防主子有什么需要。
齐桓牵着白澜石的手,顺着鹅暖石铺成了道路慢慢散步,将人手扣紧了些,“哥哥什么时候将我的事告诉了齐瑾瑜那小子。”
想起当时齐桓的表情,白澜石忍不住想笑,“怎么,害羞了?”
“才不是。”齐桓扭过脸看向倒映出月亮的湖面,湖面因为鱼儿泛起涟漪,映的月光在湖里抖索,映的齐桓眼中有闪光,“若是那小子趁着朕不在去找哥哥,那哥哥是不是就答应了?”
“原来是吃醋啦。”白澜石戳了戳齐桓鼓起来的腮帮子,笑道,“当然不会,也就只有你,也就只能你。”齐桓越发的觉得哥哥说起情话来撩人心弦的厉害,握住白澜石的的手道,“哥哥说话可要算话。”
清风吹过,吹散了应答,却吹进了某人的心中。
月色皎洁,两人并肩坐在亭子里,两只手紧紧的牵着,连带着心也紧紧挨在一起。
一路磕磕碰碰走来,满身伤痕终于爬上了最高处,猛然回首,最初的悸动就站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