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吗？她是个很好的人。”孙婉犹疑了几秒，重新舒展笑颜道，“虽然是家里位分最低的。可是她不争也不抢，我对她的印象很好，我们的关系也很好。”
“三年前，三姨太因难产而亡。只有我知道，其实她是被那三个人活活逼死的。”孙婉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过一丝杀意，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怎么说？”
“三姨太怀孕的消息一出，老爷子本来非常高兴，可大姨太在一旁嚼舌根，说这孩子不是老爷子的，而是前两天来这到访的郭大夫的。”
“老爷子本来是不信的，可郭大夫这几天来的却是勤了许多，对三姨太关怀备至。三人成虎，大姨太一个人这么说还没事，再加上大小姐和不受宠的夫人，他也不得不信了。”
孙婉这称呼让我感觉挺别扭的，老爷子本是我叫的，她起码要管他叫一声父亲，而那个死去的女人，我没估摸错的话应该叫三姨娘。
她叫这些人简直跟陌生人的称呼一样。
孙婉对这个家的疏离感，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烈。
“之后发生了什么？”
“三姨太被迫在六个月的大的时候灌打胎药，要知道，这个时候被灌药，是会死人的。母亲孩子都不能幸免。老爷子最后还是没忍心，冲进屋子里制止了。”
“再后来就是这个孩子出生，三姨太因为长期受两个太太的摧残，已经不成人样了。还是坚持将孩子生了下来，她们还是不肯放过她，在临盆的时候将止血药掉包了。三姨太大出血而死。”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打断她，“我听说，三姨太的娃娃是个早产儿，身子特别虚弱，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大少爷一家本来也有孩子，但是被三姨太的陪嫁丫鬟掉了包。所以，现在是他们的孩子死了，三姨太的孩子活了下来？”
孙婉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那个孩子是茹茹？”问出这话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三岁的孩子能一瞬间长这么大？他是哪吒吗？
孙婉淡定摇摇头，“你可以说她是，也可以说她不是。”
“怎么说？”
“这个孩子本来就体弱，加之受到了夫人的虐待，如果不是小黑咬碎自己的内丹，分了一半给她，她根本撑不到现在。”
一小部分的妖丹可以延年益寿，甚至催生人体机能再生，这些我是知道的。但对于妖怪本身的损伤极大，这只猫妖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有情有义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但好像不是太好……”
“没事，先生你问吧。”
“你对于你家人的称呼，挺……新颖的啊。”我尽量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孙婉总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极淡的气质，仿佛把所有人拒之门外。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没必要计较。”她浅浅淡淡的笑了，笑意未达眼底，而且令我感到一丝冰冷。这丫头大概，没我之前想的那么简单啊。
“对了先生，有一件事还未来得及告诉您。”在我刚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孙婉突然叫住了我。微弱的烛火的残影在她的脸上摇曳，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她的唇瓣微微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容，“您知道三姨太死后她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吗？孙府后院有扇朱红色的大门，大门里养着三条恶犬，凡是有不听话的下人都会被扔进去喂狗。三姨太的尸首，也是那个下场。”
“小黑那个时候在哪？”这话不经大脑从我的口中冒了出来。不妨说我是被孙婉可怕的表情惊住了，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啊，表情百分百不用化妆去演鬼片啊。
小黑喵呜叫了一声，我听不懂猫语，孙婉笑着低下了头，温柔的抚摸着它的毛发，我猜她肯定听着了，但是不愿意回答，那就算了，我也不去逼迫她。
不等我打开，门嘭得一声自己打开了。狐狸狼狈的钻了进来一把将门关上。
“你……没事吧？”我尴尬的帮她拿下去头上沾的稻草。
狐狸摇摇头，像变成动物形态那样浑身抖了抖，土沫和土渣子抖得哪都是。
她呸了两口二话不说直冲屋内，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嘭得一声响，孙婉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微微的笑着。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就算她真的经历过什么，到底还是千金大小姐，不至于面对这么个妖怪站在面前还这么淡定吧。
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从一开始我会觉得奇怪，孙家小姐明明是懦弱的性格，以及她口中的亲事和对孙家的仇恨。
“三姨太，你还要装吗？”狐狸冷冷的质问道。
她愤恨的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啪在桌子上，“这是你当年卖给孙家的卖身契，也是你属于孙家人的唯一的凭证。”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从狐狸的手中拿过那张纸。狐狸将纸压的死死的，我伸手去拽，她连带我也瞪了一眼。
“所以，你现在还不从孙家小姐的身体中出来吗？”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三姨太。
她不慌不忙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微笑与我和狐狸在窗户里看到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和孙家小姐的关系应该很好吧。”我说，“附身这种事情本体对外界的突然侵入是有排斥作用的，虽然孙家小姐本身性格懦弱，排斥力不强，可你本来就是一具残魂，若是她排斥你，你不可能这么自然。”
“那是当然。”站在对面的孙婉忽然一笑，“我说可以帮她挽回张家公子的欢心，她就答应我了。”
孙婉的声音忽然变得小了几分，像是自嘲般一笑，“呿，可她哪里知道，我并不是想帮她。我只是……想找回那个负心汉而已……”
“负心汉？”我和狼狈的狐狸面面相觑一眼。
结合之前的种种，我差不多能理解是为什么了。
“在孙家老爷子买你之前，你见过张公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