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走两步,就听见三小姐安韵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呀,那边不是刚进宫回来的二姐么?怎么从小道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刻意躲进去的呢,不知宫里赏赐什么稀罕没有?”
安韵文一开口,坐着的其他小姐也都站了起来,安七弦知她没事找事,懒得避了,便回过身直接朝凉亭走去,众人没想到她会直接走过来,皆是眉头一跳,死死盯着安七弦。
“几位妹妹好兴致,天这样凉都待在凉亭里,受了风寒可不好。本小姐见到你们,巴不得与你们说上几句话,怎会刻意避开,反而是三小姐,你的嗓门这样尖,活像锯木头一样难听。”
安韵文不仅面相刻薄,就连声音都颇为尖锐,要不是知她声音本就如此,还以为她是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安韵文的声音不好听众所周知,只是从来没人在明面上说出来。
安七弦直接说她的声音像锯木头,众人面色微变,皆是忍着笑意,安韵文陡然提高音量刺道:“二姐敢情是空着双手回来呢,也是,那失宠的人能有什么赏赐,也就如此了。”
言语见安韵文尽是对安七弦的不屑,普通人能进宫的机会不多,就连官家女眷同样如此。
故而有人以进宫为荣,安韵文就是其中一个,她自对安七弦不服气,就把气都撒在她身上。然而安七弦根本就没打算当她的出气筒,她一句话骂来,安七弦就要骂十句回去。
“纵然失宠,端妃都是身份尊贵,不是你这庶出之女可比,你有什么脸面在此大放厥词。”
本来这些人里就没一个是打算与她好生相处,她们既然与安韵文坐在一起,便是一起在此等着她。她们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要对她客气,安七弦无妨把她们得罪个遍。
“我呸!你以为她还是当年如日中天的端妃娘娘?没了容氏撑腰,她现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丧家犬,随时都能断了气的病秧子,与你那下作的母亲一样,都是短命鬼!”
被人戳中痛处,安韵文哪里还顾什么大家闺秀之仪,就连不可妄论皇室中人的禁忌都忘得一干二净,平日里她听姨娘说先夫人是短命鬼听多了,说出口来亦是张口就来。
所有人都以为安七弦会怒不可遏,与安韵文一样脸红脖子粗地破口大骂,但是她没有。
反而,她说出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哦?老实说,本小姐与三小姐的想法如出一辙,我娘亲确实下作,才嫁入相府这等地方,以她的身份,何愁寻不到更好的人家。”
头一回听见有人唾骂自己的母亲下作,众人都愣愣地看着她,安韵文也不知作何反应。
安七弦看了一眼亭中众人,勾唇一笑,步入亭中,拉住安韵文的手。她的动作温柔地不像话,令安韵文不安,想抽出手,却被安七弦死死拽着,被她拉到亭边。
“三小姐看这湖面清澈否?你头上的珠花都照得一清二楚,活似一面镜子,尽显你的貌美。”
安韵文虽然怕,还是硬着头皮道:“哼,那是自然。”
听罢安七弦笑容更甚,拽着安韵文的手又紧几分:“既然喜欢,那便下去照个够。”
话音刚落,不待人反应过来,安七弦直接把安韵文掀下湖去。
本该是宁静的秋日,整个相府因安韵文的落水鸡飞狗跳,安相在宫中与皇帝议事归来,就听说三小姐落水的消息,而她落水的原因不是其他,竟是被安七弦众目睽睽之下推下去。
安相坐在厅内,扶着头过了良久才看向跪在厅中的安七弦:“你是着了魔还是中了邪?”
在安相印象中,安七弦从来都规矩低调,从不与人争执,一直以来本分守己。
从她与李家退了婚,整个人的言行举止与先前差之千里,好比脱缰的野马。她命人宣扬安离心的丑闻损了相府的颜面,当众顶撞他也就罢,现今居然对身边的人动起手来。
暮春的湖水已冰凉入骨,安韵文虽被及时救起,可受惊又受寒,现在还未转醒。
安七弦跪在这里不过是被迫,从她的神情看来,她可没有一点悔意:“父亲何出此言?”
在安七弦看来没淹死安韵文乃一大憾事,她自认做的不过分,安相倒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你当真不认为自己有错?你三妹因你胡闹,险些丢了性命,你莫不是还要问你何错之有?”
安相共有九个孩子,对几个孩子虽然偏爱,也不见得彻底冷落了哪个。安七弦这些年,吃穿用度不曾少,下人也是按着嫡小姐的数拨下去,要说亏待,安相自认没有。
“七弦并非胡闹,不过是给三姑娘个教训以示惩戒,她骂母亲短命诅咒端妃,我不过是把她掀入冷湖,以牙还牙,何错之有?还是说,父亲觉得三姑娘说的,并无差错?”
她与端妃交情不深,可不知为何想起此人心头就有些堵,再如何她也挂念着自己。
而安韵文是什么东西,在她面前叫嚣撒泼,是把她当做软柿子来拿捏,安七弦不介意叫她碰一回璧,不撞得头破血流,她们哪里会长记性,无人为她撑腰,她就自己讨公道。
“你!”安相被安七弦堵的哑口无言,你了半天愣说不出下文,安韵文的生母月姨娘则是哭得抢天动地地跑进来,指着安七弦道:“你小小年纪,心肠怎能如此歹毒,竟欲谋害亲妹!”
推安韵文落水大家亲眼所见,可要说谋害却有些过了,月姨娘一来就把这顶帽子扣在安七弦头上,安相听了谋害二字,好看不到哪里去的脸色更加难看几分。
“韵文她懂什么,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说了你几句,你就要她的命!老爷,因离心的事您才重罚过她,她是丝毫不知悔改,您可不能再放过她,谁知她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安韵文的面相七分随了她的母亲,这般刻薄的面相令人看了很不舒服。相由心生,这句话也没说错,安韵文与安七弦岁数只差了两个月,怎的她就是心智不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