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眼睛发热，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新衣，比这料子都不知好了多少。如今再有人替他打点，他的手在衣料上滑动，无声的流着眼泪。
娘和妹妹会有新衣穿吗？
陆清芸默默的看着，眼圈也微红。她的身世又何尝不是和这个小孩儿一样，只是她比他幸运，不知道还可以畅想，为抛弃自己的父母家人找着各种理由。不必承担来自家人的负担和压力，其实她上辈子孑然一身，除了寂寞点儿也算过得怡然自得了。
巡逻的队伍慢慢上了正规，陈景州也不再天天去守着他们，眼见着唐家庆功宴快到了，陈景州赶着毛驴儿载了一家上乔镇采购。
街道上有些清冷，没有往日成堆聚集的摊贩，给人一种人去楼空的暗淡感。
“娘，娘！”
指着卖风筝的小摊子，球球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芒。
“那是风筝，回去后我们自己做好不好？”
陈景州目光又是一暗，她还会做风筝？她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
驴车到了吉祥客栈，站柜台的是汤老板的儿子。
“陈夫人，你来了！”来了精神的出来相迎。
“出来转转，怎的不见大汤老板？”
一噎，顿了一下，被她的嘴里的称呼幽默到了。“我爹回老家去了，过几日回来。陈夫人有什么事方便与我相商吗？”
抓了抓头，看了看左右的人。陆清芸勾了勾手指，出一只手挡在脸边，拿出一本书放在柜台上。
“你可否念一遍这上面第一页的字？”
汤盛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跟着他就听到陆清芸的低语：“我不会认字，你慢点念，我做个笔记。”
一次要跌碎眼球。既然是不会认字，又怎么做笔记？那笔记要怎么记，汤盛完全想不出来。
“快啊，念啊，反正你家客栈这会儿没什么客人。”陆清芸催促。
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汤盛啼笑皆非。
打开书本，这书开蒙用的，汤盛七八岁的时候就学过了。是以，认起来毫无压力。
陆清芸拿着书不去找别人偏偏来这里，是因为见过汤老板的一手字，断然不会像何村长只是个“眼不瞎”的半吊子。
“你这是记的什么？”
汤盛和陈景州看着她一纸的蝌蚪文，偶尔陆清芸还会停下来，询问汤盛是哪个字词组的意思等。两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盯她。
“读音啊，一会儿回去了，我就知道怎么念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汤盛只剩下我在哪儿，我是谁？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读音还能记？”
记完拼音，陆清芸打断他的询问。“往下面念，以后我再跟你说。”
她写不惯毛笔，手里拿的是根鸡毛，把头上削了一点，成了一个中空的鸡毛管子，用手一挤吸了墨汁进去，写的时候控制力度就能把墨均匀的沾画在纸上书写。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细了，捏不住。
到最后一个字落笔，她的几根手指都不太灵活了。
古人的书没有标点，所以也不存断句。陆清芸又要汤盛重新；念了一回，根据他的换气方式，划分句点。
“我念一遍，你看对不对？”
汤盛正有此意，看她涂涂画画，稀奇的厉害。难道这玩意儿真的可以记录读音？
陆清芸读得慢有些地方还需辨认着读，有些还要转换成乡音，是以她的一遍画了汤盛的四五倍时间。但总体，每个字都没有念错。
“不要问我怎么做到的，这是我的独家发明。”说着吹了吹纸，让墨迹快速晾干。
独家发明又是什么？汤盛脑袋里全是问号。
然而他怎么想，陆清芸不太在乎。她正高兴着，这一张纸上有上百个字，等她再来几回把这一本书的学完，下一本差不多就能独立阅读了。
怪异的行径和她眼底的笑意，刺激陈景州不断打结的神经。
他的媳妇难不成真是个外族人？如今再想她是细作，这个可能被陈景州推翻了。一个连字都不会认的细作，埋在这里也无法对外传信。他现在只能想着，他的媳妇可能是个异族人。
出了吉祥客栈，买了些日常用品，陆清芸带两个孩子买了点糕点吃，不敢要那些贵的，称了半斤梨花酥。少少的几块，上百文。贵得她再也不奢望吃第二回了。
“肖三爷那里你不去看看？”近日一直在家中忙碌，没听陈景州提起跑商的事，陆清芸关心的问了一句。
“有大河在。我在你身边不好？”
“哪有，我只是觉得你领了别人的差事，又没去做，会不会引得别人有想法？”
陈景州轻笑了一声，“你是想去肖三爷那边看看？”
被戳破了心思，陆清芸干笑了两下。
而给唐遇准备的礼物到现在还没有头绪，贵的买不起又舍不得钱，便宜的又上不得台面。心里烦躁，就想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到了肖三爷的住处，前院肖三爷的妻子在，说人都去了后面的小山坡上。
等他们到那里，就看到一群挥动棍棒的筋肉男。一个个耍得虎虎生风，浑身尽是力量感，可知这段日子这些人都在勤奋刻苦练习，并没有因为陈景州的缺席受到影响。
可看了一会儿，陆清芸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既然肖三爷早就联系好了商家，去做跑商。为何这时候才找人操练？
这一群人的体型也不太像是小混混，倒比较像是……
“陈贤弟！”
肖克匆匆从树林里走出来，衣袍皱巴巴的，也不知做了什么。
“肖兄。”
“不是听说你村中有事？”然后一招手，指着一方小矮几道：“坐，坐！”
人家都在挥汗如雨，他一个人挥着他的蒲团扇喝着茶水。够资本家的做派。
正是这样，陆清芸更怀疑他当初拦住他们夫妻两的动机了。
“这个……也是你们的孩子？”肖克记性不差，上次拜访并没有看到陈景州有这么大的儿子。
“嗯，也可以这么说，是我们收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