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闾院的后门向来被视为最污秽的地方,常山自然不会让苏阮从那里进,上前敲了敲门,有个书童模样的清秀小厮开了门,见是常山喜道:“常山大人!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常山一直绷着得脸难得有了松动,微微笑道:“去跟你们掌柜的说,苏小姐来了。”
说着二人进了京墨坊,里面极宽敞。一楼的大厅装潢精致风雅,正中央立着面圆形木艺,雕刻的是美人摇扇,上面的美人体态婀娜,缱绻风流,多出些旖旎的味道。
木艺后面就是女闾跳舞弹琴的台子,外面挂了层轻红薄纱。想必美人起舞或演奏时,那种朦胧之美是如何的扣人心弦。
这样的地方,落在苏阮眼里,确是锥心般的疼痛。
小厮去叫掌柜的,一时半刻的时间却让苏阮觉得十分漫长,她真的是在这里一刻都不想多待。这让想起前世以色侍人,谄媚卖笑的日子。
幸好小厮腿脚快,那掌柜的想必是也不敢耽误,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来了。
常山在苏阮身后轻声道:“后面那位就是京墨楼的掌柜,南星。”
只见从二楼下来个身着暗红衣衫的男子,长相精致阴柔。三千青丝披在肩上,只用一根发带轻轻绑住,额角有描画的精致的木樨花,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苏阮惊异于这男子的容色,倒看着比寻常女子还要美丽多了。但她没心情欣赏,思绪杂乱之间,南星上前已经朝她行礼:“属下南星,见过苏小姐。”
嗓音也是透着股媚人的劲儿,因为男子的沙哑低沉而多了些独特的韵味。
真真是个尤物。苏阮心想。
“南掌柜有礼。”苏阮不咸不淡道,她感觉到南星的目光正在上下打量着她,这让她十分不舒服,语气也有些冷硬。
南星确实在看这个穆宇宸吩咐来接管京墨楼的女子,只觉得苏阮好像很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多待,好像是十分厌恶,不禁心中冷笑,面上却笑道:“苏小姐同属下来吧。”
三人上了二楼,进了账房,苏阮才舒了口气。这时南星才发觉,这个苏小姐好像并不是讨厌青楼这种地方,而是对一楼的环境格外不适一些。
他一向直来直去,想到这便道:“苏小姐您请坐。敢问苏小姐,方才是因为一楼装潢不雅,让你感到不适吗?”
苏阮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句,有些猝不及防:“并不是,南掌柜怎么会这么想?”
南星笑道:“没什么,只是见苏小姐面有不虞,但又并非是因为讨厌此处,所以才问一句,若苏小姐不喜欢,您下令,随时可以改。”
苏阮有些懊恼,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只得道:“并非是不喜欢。而是想到这儿的女孩子大好青春,却要整日卖笑,委身与人,有些同情。”
这分明是感同身受,苏阮在心中叹道。
南星见她并不想多说,很有眼色的没有再问,只道:“殿下已经吩咐了,以后唯苏小姐马首是瞻。以后苏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
苏阮收拾好了情绪,微微笑道:“南掌柜言重了。马首是瞻谈不上,终归还是为你们殿下做事。我今日来没有别的事,一是认认门,二则呢,”她端正了颜色,“明日我来时,南掌柜务必要准备好关于成王的所有消息,到时交与我,我有用处。”
南星挑了挑精致的眉,倒没有推辞:“是,苏小姐。”
苏阮拢了拢披风,起身笑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有劳南掌柜。”
南星见她要走,起身道:“苏小姐这么快要走?外面天寒地冻的,喝杯茶再走吧。属下烹茶的手艺倒也不差。”
他出言挽留,苏阮不好拒绝:“也好,那就多谢南掌柜了。”
常山与在京墨楼的小厮是好友,二人前去叙旧。苏阮则跟着南星来到了另一个雅间。这屋子的摆设很是家常,看着像起居坐卧的地方,,还设了精美的茶案茶具。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苏阮方才思虑过盛,此时倒有些放松,正神游天际。南星瞟见她心不在焉的表情,笑道:“苏小姐性情中人。”
苏阮回过神来,回道:“哪里哪里,南掌柜也是。”
南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苏小姐还真是敷衍属下。”说着把烹好的茶汤递给苏阮:“苏小姐尝尝。”
苏阮闻了下,不由得挑起了眉头,将茶汤倒进一旁的痰盂:“南掌柜这是在考我?雪顶含翠以雪水烹煮,第一泡定是苦涩无比,需倒了喝第二泡才好。”
南星笑的眉眼弯弯:“苏小姐也对茶有研究啊?”
“研究谈不上,只是颇为感兴趣。南掌柜烹的茶虽然是第一泡,但是醇香持久,课件南掌柜对这方面也是很有造诣。”苏阮笑道。
南星沉默许久,一开始对于穆宇宸的做法他是千般个不愿的,先不说他不认为这个苏小姐能有什么本事管理好两家铺子,其次,就算再怎么有手段也只是个女子,成不了大事。
可苏阮好像很不一样。寻常女子见了他,十有八九都会露出倾慕乃至痴迷的神色,但苏阮没有。再后来以为她厌恶女闾院,但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而且苏阮身上好像藏着很多的秘密,莫名吸引人。
“苏小姐,你可知道大殿下曾怎么评价你吗?”南星将烹好的第二泡茶给了苏阮,苏阮接过抿了一口赞道:“好茶!”又说道:“是怎么评价我的呢?”
南星也品了口茶:“他说,你是女中豪杰,寻常男子以后的作为怕都及不上你。”
苏阮笑道:“他是这么说的?这人还算有点眼光。”南星被苏阮故作骄傲的口气逗笑了,旋即又正色道:“不过苏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大殿下的期望。我想,他等一个你这样的人,已经等了很久。”
苏阮闻言笑道:“你怕是有所不知,我与他,更多的是互相利用,我为他做事,他给我便利,最后各取所需,所以谈不上辜不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