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很快响起了马达声,又一下消失不见。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看见了妈妈苍白的脸,心中一痛。
“妈…”我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妈妈不理,只是恍惚的问我。
就像一个被抽去了填充物的布娃娃,一下子变成死气沉沉。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哪里还敢骗她,只能艰难的点点头。
迟皖清把一切看在眼里,沉默不语。
忽然,手里紧攥的那只手像是失去了力气,一下子松开了我,猛然抬头看去,妈妈已经闭上了眼,身子被哥哥在半空接住。
妈妈昏过去了…
“去医院!”迟皖清吼道,一手把妈妈打横抱了起来,狂奔出门。
我不敢耽误,紧跟着他出去了,事态紧急,我直接坐进了主驾驶位,焦急的喊道,“快!”
迟皖清抱着妈妈坐在了后座。
我一踩油门,银色的保时捷猛的飙了出去。
像是被老天爷眷顾了一般。
我把车速卡到路上最大限速,一路上绿灯通行,乘风而至。
刚到医院门口,刚踩下刹车,迟皖清就抱着妈妈跳下了车,冲向了医院。
我焦急万分,但是必须要先停好车,只好按耐住心里的不安,先在保安的指挥下把车停好。
“怎么样了?”我下车之后,直奔内科,看见了捏着一张单的哥哥,但是没有看见妈妈,急问道。
迟皖清一撇头,“在里面。”
我推门进去,看见了愣愣的呆坐在床上的妈妈。
一瓶高挂的点滴悬在她的头上。
我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为什么不告诉我?”妈妈问。
我怎么敢告诉妈妈?
我怎么舍得让妈妈如此难过。
““为什么?”妈妈见我不回答,又问,声音微利。
我摇摇头,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珠一串串的砸落在我的手背上,我低下头去不敢看她,“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还是让你这么难过了。
我只是他的女儿,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您呢?一直和他相濡以沫的妈妈呢?
妈妈心中的痛苦绝对不会比我的少,若说我和迟皖白的心变得像是荒漠,那妈妈的心只怕现在已经如同炼狱。
时时刻刻的痛苦折磨着她。
那个南宛如,我和迟皖清里的同音个,只会一直提醒着她从一开始就输得一塌糊涂的虚假婚姻。
那个挺着的大肚子,只会一直提醒妈妈,在她眼里恩爱如斯的丈夫的出轨,而且绝对不是一次两次,也绝对不是短期和偶尔。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是我太脆弱了,让你们藏着不敢告诉我,都是我的错。”妈妈悲伤的喃喃。
我抱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怎么能怪你?这不是妈妈的错。”
肩头一湿,怀里的身体开始不断的颤动。
我知道妈妈是哭了,可是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哭泣。
迟皖清轻柔的拭去她脸上悄无声息的纵流着的泪痕,劝道,“妈,想哭就哭出来吧。”
妈妈终于放声,嚎嚎大哭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话,妈妈不厌其烦的不断重复着,字字句句的背后,是一颗破碎的心。
我的心里恨极了南宛如,也恨极了爸爸。
不,不是爸爸,是他,是那个男人。
半夜,我们才回到家中。
妈妈的脸色还是苍白,但是眼神不再空洞。
卧室灯开的最亮,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我知道她是睡不着,于是推门进去。
我轻拍着妈妈的背,目光聚焦在墙上那幅巨大的婚纱照上。
那张照片上的妈妈身着白纱,笑得娇羞,雀跃的停留在草地上,仰慕的看着身边的男人。那个男人身着黑色西装,垂下眼看着她,有着无限的温柔,朦胧的光圈打在他们身上,连脚下的小草也在为他们的爱情歌唱。
爱情…
多少讽刺的东西。
几十年的情分如风无重,一吹就散。
枕边相伴几十年的妻子,不如一张保养得当的脸和心中不灭的白月光。
现在想想,南宛如既然和他口口声声称是真爱,自己和哥哥的名字都有来自她名字的谐音,想来他们也是“深深的相爱”着吧。
那南宛如为什么不嫁给他?
为什么他要娶妈妈?
不过就是她不肯,他无奈吗?
为什么不肯,不就也是因为穷吗?
到底是谁虚伪,是谁恶心,是谁不要脸。
我在心里冷笑不止,对南宛如和南娇倩恶心透了。
“妈妈睡吧。”我轻劝道。
妈妈不语,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躺了下去。
我静静的陪了她一个晚上,直到快要天亮,才听见妈妈平缓的呼吸声。
终于睡着了。
我替她盖好被子,起身离开,轻轻的关上了门。
一抬头,却发现迟皖清正站在门口低头抽烟,云雾缭绕。
“别抽烟。”我皱了眉,捂住了鼻子。
烟味一向是我最不喜欢的味道。
他见是我,掐灭了烟。
“以后不许抽了。”我训他。
其实迟皖清也知道我不喜欢烟味,平常是绝不抽的,实在忍的难受了也只会出门自己偷偷的抽一只,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抽烟。
因为心情不好吧。
他笑着点点头,又看了看紧闭的门,问,“睡了?”
我叹了口气,“刚睡着。”
迟皖清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段时间比较难熬,我们多陪陪妈妈。”
“好。”我笑。
现在是妈妈最困难的时候,也是迟家最困难的时候。
但无论如何,我和哥哥都会坚守着这个家,一丝一毫都不会退让。
天已经亮了起来,一丝阳光从薄云里泄了出来。
是新的一天了。
我默默的对着东方祈祷。
哥哥也望着天边,轻轻的握着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