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温芯哭得累了。加上醉意翻涌,她渐渐趴在索罗怀里睡过去。
索罗轻轻推了推她,伸手翻开她的眼皮,她挥开索罗的贼手,迷迷糊糊嘟哝道:“别烦我。”
“冉冉,要送你回家吗?”索罗无奈地问。其实他瞧得出来,温芯一直很避讳她的家族。不过,根据他的调查,温家在清海算得上豪门,虽然历史并不悠久,却拥有不俗的实力。
当然,有些细节,索罗并不在意。比如温家和林家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再比如,温芯的后母薛雪一手把持温家内政,除了她自己的儿子,别人休想分走半勺羹。索罗心知,温芯其实过得很不容易,几乎处处不如意。可是,她就像无数个东方女性一样,坚强忍耐。
温芯大概听到了索罗的声音,她咕哝道:“不要。不要回家。就让我留在这儿。”
“好的。”索罗伸手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子,笑道:“留在我身边好了,你自己答应的哦!”
兴许是绯色酒吧里,灯光过分炫丽,透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深意。索罗有些扛不住,将温芯抱在怀里,两人依偎在角落的沙发上。温芯已经睡过去。索罗目光直直地打量她的睡颜。终于,他忍不住,悄悄凑过去,在她唇角印了一吻。
反正绯色酒吧的私密性极好,也极少有闹事或者多管闲事的路人甲。何况,这里不是欧洲,他不担心以往那些穷追不舍对他死缠烂打的狗仔队。
岂料,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大作,突然惊动了正在偷吻的索罗。
他顿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快感,不由得朗笑出声,使劲抱了抱怀里的年轻女孩。温芯窝在他怀里,似乎毫无所觉。然后他迅速移开贼手,从温芯的包里掏出手机。
手机来电显示,丽水,骆一尘。索罗蓦地眼神一凛,心中浮出一种复杂的滋味。
不过,他没有多想,也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接通电话。
骆一尘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像细腻的落花,清雅朦胧,又像初春温暖的阳光,给人一种无限美好的想象。索罗倚在沙发上,不由得眯起俊丽的眼睛。
“芯儿,我到丽水了。一路平安。”
索罗没有片刻停顿,笑道:“知道了,我会转告她的。骆一尘,我可以叫你小尘尘吗?”
电话那一端,骆一尘微微惊讶,没想到,现在已经是半夜一点。温芯竟然跟索罗在一起。在这个时间段,即便平时再亲密再要好,也应该各回各家了吧?
似乎察觉到骆一尘的好奇与怀疑,索罗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们在酒吧,她刚刚喝醉了,接不了电话。小尘尘,丽水好玩吗?我也想去玩一趟!”
骆一尘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刚刚她一直对索罗的举动抱有疑心。温芯毕竟要跟温家指定的联姻对象结婚,索罗要是跟温芯闹出绯闻,对温芯的家庭地位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说到底,她其实是为了自家闺蜜的前程着想。既然温芯决定选择家族联姻,就不该跟其他男人深意不断。骆一尘虽然不是太懂,却也明白,上流社会的淑女很注重风评。
“米饭,你要好好照顾芯儿哦。有空来丽水玩,我会亲自接待你们的。”
“OK!东道主发话,我当然要服从!”索罗笑嘻嘻的,似乎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
骆一尘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可以想象出他脸上惯有的调皮与眼底盈满的笑意:“米饭,你真好,真贴心。”
索罗似乎吃了一惊,急忙压低声音调侃道:“小尘尘,爱上我了吗?”
骆一尘故作沉思状,沉吟片刻,突然笑道:“是呀!舍不得不爱你,你就委屈一下吧!”
“怎么是委屈?No,no!那是鄙人的荣幸……”
两人闲谈片刻,互道一声晚安,很快结束通话。索罗将手机塞进包里,然后搂住睡得实沉的温芯,唇边的笑意渐渐凝滞。他无奈地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怜惜。
此时,已经是半夜两点钟。从清海到丽水的动车,已经到站。骆一尘下了车,提着行李箱,在附近转悠。
好久不回来,这座南方小城,对她来说,竟然透着一丝陌生与疏离。半夜里,街道十分寂静。四处亮着灿丽的霓虹灯,偶尔有路人脚步匆匆,不时有出租车从街道上飞驰而过,刮起一阵暖热的风。高楼拔地而起,夜色迷离,一轮淡黄的冷月悬在楼顶的罅隙里,仿佛一场梦境。
骆一尘拉着行李箱,沿着街道走了片刻,没错,这条街就是她曾经熟悉的芒果路,道路两边栽着很多芒果树,树冠繁茂,初夏时节,枝头已经涌出许多青涩的芒果。
风一吹,带来芒果的甜香,隐隐约约,并不分明。骆一尘贪婪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此时,她很想像泰坦尼克号的男主角杰克那样,做出一个拥抱世界的姿势。向世界宣告,她骆一尘活得很好。可,她忽然顿住脚步,心头一阵迷惘。
是了,相隔六年,这座南方小城,对她来说,已经不再熟悉。她甚至无法清楚地分辨,这条街道究竟通往何处,路人口中的乡音,更是让她生出一种强烈的隔阂感。
骆一尘突然有点难过,就在这时,她走到一座报亭门口。
深夜,报亭没有打烊,依旧亮着一盏温黄的灯火。一个老头穿着白色汗衫,坐在里面翘着二郎腿,手里翻着一份报纸,似乎正在看报,神色散漫悠闲。
骆一尘走到窗口,掏出钱包,取了两块钱硬币。她想买一份丽水晚报。她老家在丽水乡下,打车回去大概需要半个钟头,路上正好用丽水本地的晚报打发时间。何况,其实她有点怀念当初母亲最喜欢买的丽水晚报。
可惜,这老头说:“早就卖完了。我这里有别的杂志报纸,你买一份瞅瞅?”
骆一尘本想离开,却见老头站起来,叫住她:“这么晚了,看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丽水。早点回家安全。对了,你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吧?”
骆一尘微微一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卖报老头,他怎么瞧出来她来自大都市?没想到,他一脸淡定,解释道:“你这个气质,就是大都市的女孩气质。让我猜猜,你从清海来的?”
这下,骆一尘更加吃惊了,她轻轻挪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卖报老头果然是个人精,见骆一尘沉默不语,他忽然会心一笑,从报摊上拿起一份杂志丢给骆一尘:“呶,拿去!你待会儿要坐车回家,就看看这个吧!”
骆一尘随手拿起杂志,顿时神色一僵,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这卖报老头竟然将一本清海最出名的杂志《星球纪》丢给自己。这仅仅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说不清的缘分?
不过,骆一尘没有推辞,她付了十块钱,拿走这本最新一期的《星球纪》。
在附近转了一圈,骆一尘终于打到车。司机操着一口浓浓的丽水乡音,在骆一尘听来,似乎不再那么隔阂,反而透着一丝久违的亲切感。这种莫名其妙的变化着的感觉,很快勾起骆一尘心底的小情绪。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骆一尘听到司机问:“从外地回来的?”
她点点头,司机又说:“瞧你穿得这么时髦,又这么漂亮,一个人赶夜路,很危险哦!”
她微微蹙眉,危险吗?似乎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呀!不过,她捋了捋耳畔的秀发,转头看向出租车司机,一脸淡定地问:“你看得出来,我从哪里回来的吗?”
这司机一边开车,一边从镜子里仔细打量骆一尘。无疑,此时夜色朦胧,反而为骆一尘平添一份梦幻的美感。她的五官生得极为标致,一眼就能让人惊艳。气质不俗,似乎没有小地方女孩子的小家子气,反而显得落落大方优雅自若。
当然,司机判断的关键,在于她的穿着。一袭私人订制的香奈儿小黑裙,神秘高贵。看起来完全不是普通女人穿得起的。皓白的手腕上,套着一串粉红小猪,或许是粉钻。还有她随身携带的挎包,也是顶尖的世界名牌普拉达。想来,她应该不愁物质生活。
司机细细打量片刻,笑道:“我觉得吧,你应该是清海那边来的。当然,我瞎猜猜。不一定。你这一身打扮,很像大明星。我们沿海城市只有清海和京城,养得起你这种女人。”
骆一尘听到这话,眉头骤然一松,她无语地勾唇一笑。卖报的老头,出租车司机,都是见惯各色人等的,眼力不错。他们能猜出她的来历,当然并不稀奇。
不过,她心存感愧,原来,这六年的时间说短也不短,竟然将她从一个南方小城的小家碧玉渐渐养成大都市摩登时尚的女人?对清海那座国际大都会,她的感情很复杂。离开的时候,其实她并没有十分留恋。
兴许,这也是一种心死的征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