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案自首?骆一尘登时哑然,心中惶恐。她蓦地想起以前看过的新闻,警方抓住聚众溜冰的一帮富二代。媒体立即大肆报道,渲染这些富二代的丑态,处处讽刺,时时鞭挞。总之,这些被曝光的富家子弟被社会舆论围追堵截,后来名声扫地,再也不敢在公众面前现身。
如果,如果她真的把林睍供出去,那么,等待他的,或许是名声败裂吧?堂堂AK集团万众瞩目的男神总裁竟敢在私底下吸食毒品?对清海舆论来说,这绝对是个爆炸性新闻!
不,骆一尘不能这样做,她根本不想给林睍带来麻烦。她设想的是,如果林睍真的走上这条不归路,那么,她要竭尽全力阻止他,就算他不听她的,只要尽力,她便问心无愧。何况,为了对这份感情有个交代,她真的很想揪出林睍突然放弃她的幕后真相。
诊室里,寂静无声。骆一尘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是的,她压抑不住,很想冲动一把。
这中年医生并没有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本来就不是警方,也不是戒毒所的。现在给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女孩一些建议,不过是本着医生的职业道德。
“小姑娘,你认真考虑一下。你不是小孩子,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医生伸手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刻板的表情,态度十分明确。
十分钟后,骆一尘急匆匆地走出诊室。她再也呆不下去,心中的纠结与痛苦,就像凶猛的巨浪几乎要将她撕成碎片。何况,那位医生需要接待别的病人,并非只有她一人。她这次特地扮演受苦受难的女朋友,试图向医生求助,当然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安全。
最后,答案并未揭晓。可惜,医生已经说明,她男朋友吸毒的可能性极大,甚至规劝她,最好带男朋友一起去戒毒所检查治疗。骆一尘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底就像被千万根针扎入。这种尖锐的疼痛,已经让她抓狂。
李叔的奔驰停在医院广场上,骆一尘走到门口,双眸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李叔见状,急忙迎上去问:“骆小姐,要去什么地方?”
谁知,骆一尘好像没听见似的,垂着头,红唇翕动,低声喃喃:“不会的。他不会死。可是,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揭穿他吗?”
李叔听不清楚,心中不免有些焦急,生怕骆一尘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到时候他失去这份司机工作是小,被AK集团排斥在外,他就再也接不到好的差事了。
李叔伸手虚扶一把,故意加重语气:“骆小姐,你不用担心。林总不会有事。也许你现在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但是,我相信,他派我给你开车,一定是希望你好好的。”
李叔不是读书人,也讲不出深情款款的大道理。他的话直白明了,却成功唤起骆一尘的注意。其实,骆一尘现在最需要别人的安慰和宽解。李叔就像一根救命稻草。
骆一尘动作僵硬地抬起头,一脸急切,迫不及待地问:“真的吗?他真的不会离开我?”
李叔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一脸诚恳与笃定。骆一尘这才缓缓松了口气。经历这么一遭,她实在有些累了,脚步不稳,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幸好,李叔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她扶到奔驰车上,然后原路返还,将她送到码头小酒馆。
回到酒馆,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七月盛夏,阳光刺眼。码头上,游人不多。附近的上班族周末放假,便拿着鱼竿在码头边上垂钓。也有顽皮的戏水的小孩,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欢笑。
筱筱的小酒馆是木屋设计,上面盖着一层遮阳板,门口也有一片遮阳帐篷。屋里倒是没有让骆一尘热得吃不消,不过,她心情欠佳,心浮气躁,便打开空调。
吹了会儿空调冷气,似乎心情平稳一些。骆一尘没有胃口,却勉强自己,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依旧是筱筱储存的食材,依旧是韩式料理和日式小菜。筱筱嘱咐过她,一定要将冰箱里准备的食材全部吃完,要是浪费了,她可是会心疼的。
想起那个俏皮活泼的筱筱,骆一尘不由得会心一笑。不知她现在到了哪里,是不是和明诚哥呆在一起?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以后会有什么结局呢?可巧,她正在切寿司,她心不在焉地想着筱筱和明诚哥,就在这时,刀口一滑,突然切到她的手指。
“哎呀!”一滴殷红的血迹从薄薄的伤口流出来,骆一尘忍不住一声惊呼。
好痛!骆一尘急忙丢了刀,翻箱倒柜找到一盒创口贴。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包好,止住血,她轻轻吁出一口气,这伤痕不深,甚至显得十分浅薄,其实,根本不用大惊小怪。
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疼?甚至有一种十指连心的战栗,这份古怪的疼痛直抵心脏深处。她不禁自嘲地勾唇一笑。恐怕还是她历练不够,容易被挫折击败吧?
何必呢?不就是失去一个男人?她又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被抛弃的局面。何况,算不得谁抛弃谁吧?只是不合适,就分开了。就像林睍说的,他需要那个女人的帮助。这次分开,兴许真的只是暂时吧?
是呀,她只是一个漂亮的消遣,帮不上忙。留在他身边,给他惹祸么?若是有半点自知之明,她早就该主动退出,离开他的世界,将舞台留给他和那个身份尊贵的世界超模。
可是,她为什么要哭?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真的需要这样释放内心的脆弱吗?或许,她就是一个虚伪的女人,总是说着她可以怎样怎样。其实,她根本做不到。就像此刻,她坐在酒馆餐厅里,面前摆着五颜六色丰盛的美馔,可是,她的双眸却盛满孤独的泪水。
是的,只有在孤单的时候,她才能一个人敞开内心的脆弱与无助。是的,她已经受够了,曾经与杨灏天那般亲密恩爱,她付出一腔真心,可是,换来的却是他的背叛。如今,终于轮到林睍了吗?她以为他是不一样的。可惜,世上哪有例外,哪有为她而生的真正的爱情?
不知何时,泪水汇聚成河,她已经哽咽得无法顺畅地呼吸,恨不得就此溺毙。
不知不觉中,她趴在桌上睡过去。空调的冷气一直开着。她半夜被冻醒了。
翻开手机,已经凌晨三点多钟,骆一尘爬起来,揉了揉肩头,似乎有点疲乏。她迷迷糊糊地走到窗口,打开窗子,一阵海风吹进来,拂动她乌黑的长发。
好凉快!几点星子在夜幕中一闪一闪,像路人迷途的渴望归家的眼神。骆一尘趴在窗台上,感受着来自大海的呼唤,不禁想起小时候,母亲将她关在家里,不愿意让她出门,和村子里那些顽皮的孩童嬉闹。那时候,母亲总是重复一句话:“尘尘,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等你爸爸回来,他会把我们一家人接走。我们再也不用呆在这里……”
于是,她坐在二楼卧房的窗口,等啊,盼啊,学习摩尔斯电码,给远方不知踪迹的父亲写信,乖乖听从母亲的安排。可惜,一直等到她离开小村子,去镇上读书,甚至去千里之外的地方读大学,也没有等来父亲归家的消息。
“爸爸……”她艰难地吐出一句久违的陌生的问候,“你好吗?”
为什么他要抛下她?为什么到后来,她怀念的,喜欢的,甚至爱着的人,都要离她而去呢?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她新换的铃声是王菲传唱很久的《红豆》,透着一丝空灵与凄美。瞬间便刺破一室的寂寞与回忆。骆一尘蓦地回神,发现自己浑身凉透。
她急忙关掉空调,暗暗着恼,真是的,她最近状况频出,老是心不在焉,老是让自己受伤。一点儿都不像从前那个乐观自持的阳光少女……算了,再自责有什么用?
接通电话,竟然是温芯,骆一尘顿时精神一振,问:“这么早?”
“不早了,六点了。”温芯的语气透着一丝温婉,仿佛是一枝含苞的栀子花。
停顿片刻,骆一尘终于舒心一笑,问:“着急吗?又不是给我相亲。”
温芯也忍不住笑出声,故作神秘道:“你来了就知道。我已经到码头了。快出来!”
骆一尘急忙收拾一番,来不及仔仔细细地描眉画妆,干脆就扑了一层补水的BB霜。站在镜子面前,骆一尘自信地勾唇一笑!看吧!这就是她!青春妩媚,像阳光一样耀眼的美人。
她轻轻推开酒馆新装的防盗门,就听到一阵应景的喇叭声。循声望去,她望见一袭绿裙宛如水中仙子的温芯。一辆拉风保时捷停在码头外面的公路上,温芯倚着车门,裙裾飞扬,笑容恬淡,一瞬间,便勾起骆一尘大学时代的回忆。
如此美好,两人眼神在接触的一刹那,便迸出灿丽的火花……原来,她和温芯都没变过,变的只是这个世界的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