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客船已经入了西南境内，比起临近北部的关邺，气候也渐渐地变得暖和起来，南部粗旷狂放的民风也开始显现。
几日来，客船南下的同时，也会在沿途的城市码头上停靠，装卸货物，人上人下的，越发嘈杂。
而对于林亦安来说，始终是一个状态：岭儿醒着时，有说有笑地留在客舱，陪在朝凝晔身边。岭儿睡着了，他就赶紧逃出客舱，避免和朝凝晔留在一个空间。
而朝凝晔就像是换了个人，非但没有拦着他，还先他一步主动离开客舱，让他留在烧着炉火的客舱里休息。
这日夜里，林亦安哄着岭儿早早地睡下了，他通过小窗望见朝凝晔站在外面的桅杆处，平视着远山江面。
微微凉凉的月光洒下，带着零星的一两片雪花，落在了朝凝晔披着黑色披风的肩头上。
天上也只有几点弱弱的星光，淡淡的云影还不时遮住了它们。
林亦安垂眸想了些什么，然后呼了一口气，轻轻地走了过去。
他还没开口，朝凝晔就看着远处淡声道：“你若不想同本王待在一处，就进去吧。外面风大。”
“……王爷，你有寒疾，你进去吧。”林亦安站在朝凝晔的背后。
朝凝晔对于林亦安那显得有些高大的背影挡住了光，他听见林亦安的话后，莫名其妙地停顿了一秒，才回道：“多谢。”
多谢两个字，在此时此刻，显得无比的生疏。但，好像，他们的距离就是这样的若即若离。
林亦安闭了嘴，看了他一会，才回头向着客舱走去。
但，没走几步，他的脑中却浮现出朝凝晔那落寞的背影，和之前那次，他独自面对从王府的古槐树下挖出的他父母的冰棺的样子一模一样。
林亦安停了下来，捏住拳，忍着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他也很难相信，巫山的那些事，会是你做的。他……心底深处，还是给你留了一个余地，希望听到你亲口的解释。如果你肯说，他……”
林亦安抿了下唇，抬头认真地看着朝凝晔说道：“如果你肯说，无论什么，他会选择理解和原谅的。他和你相识相知十多年，还是……还是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一片一片的雪，在林亦安和朝凝晔两人之间飘落，静静悄悄的。
或许，无论再大的风浪，都隐于平静之中。
朝凝晔终于转过身来了，目光也和林亦安的视线相交了。
林亦安看见，朝凝晔薄薄的唇终于张开了。
可是——
“亦安若在，本王只希望，他和岭儿安好足已。”
听到这句，林亦安的心渐渐凉了，道：“王爷，你想说的就只是这些吗？对于七年前的事，你真的闭口不提吗？”
朝凝晔表情未变，不动声色地回道：“如若你不是亦安，本王不愿说与你听。如若你是亦安，本王更不愿说与你听。”
“……”
“七年前的真相是深渊，但真相的谜底，却更加的沉重。”
“他远比你想的更加坚强，他可以和你一同分担。”
朝凝晔微微抬了眼，沉默了一会，道：“是本王对不起他，本王一开始就不应该为了那个故事去巫山，不应该把他卷入朝家和晋国，齐国之间。七年前，屠巫山，是必不可免的，只有这样，才能……”
“才能怎样？”林亦安急促失态地催问道。
“才能，保住巫山。才能，免了一场殃及天下万万条生命的纷争。”
朝凝晔的眼睛，映着林亦安的身影，发着淡淡却深邃的幽光。
林亦安怔住。巨大的震惊使他完全不能思考。
为什么？屠巫山，还能保巫山？这不是明显对立的事吗？
为什么？屠巫山，还会免了一场近乎浩劫的纷争？
朝凝晔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这时，小环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公子！王爷！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