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沈砚久违的叫出那个已经许久都没有叫过的称呼，语气平静的问，“您知道长大的意思，是什么吗？”
沈梵蓄满风暴的漆黑眸子蓦地一颤。
“虽然我不知道沈妙跟您说了多少，但我想你最起码应该知道了我一直都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并且会坚定的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做，”见沈梵眼中的狂风暴雨在自己直白而又犀利的言辞了逐渐消散开去，沈砚又再接再厉道，“虽然从前你没怎么管过我，但作为儿子，我还是尊重你对我以后的择偶标准和条件应有的知情权……反正我就是喜欢男的。当然，你也有权利生气，更有权利反对，以任何你想用的方法——”
他抬手指了一下桌上的棒球棍，又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态度渐渐变得有些混不吝：“家伙什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都是你的权利，今天你想要哪条腿都行，随便你。”
他嘴上说着随便你，脸上的神情却明明白白的写着“我要是能被你打服算我输”几个大字。
沈梵：“……”
因着沈砚说的都是大实话，而且他本身也确实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本来他刚才被沈砚那么理直气壮的一说，心里的火气都被兜头的一盆冷水给浇得差不多了，正不上不下的不知道怎么办呢——不接受吧，好像又拿他没法。可真要说接受吧，又实在是一时接受不了——沈砚就自己不知死活的上赶着挑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公司里的事他沈梵能绝对理智的处理得滴水不漏，但沈砚这个儿子，因为种种特殊原因他还真就拿他没什么办法。
可一家之主的威严总不能丢吧。
上位者当惯了，骨子里那种“就算心里已经退让了，但面上也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来，更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对方觉得自己让步得太轻易”的霸总思想深深的攫住了他，沈梵阴沉着脸思来想去了一阵，目光不知不觉的落在了茶几上的棒球棍上。
要不，真打一顿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场先出个气算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手就已经开始动了。
沈砚：“……”
虽说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也下定了别说被沈梵打断一条腿，就是真被他毫不留情的打个半死，今天这个柜也一定要出出去的决心，但这么多年来沈梵虽然时常厉声训斥他，责骂他，甚至在最初那两年的时候因为实在被气得不行扇过他几个耳光，但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大张旗鼓的跟他动过手。
所以当他看着沈梵的手慢慢往自己亲手给他准备的工具那儿移动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点紧张的——毕竟沈梵这个人看起来思想就很传，而且他就自己这一个儿子，对这种事情的接受度肯定还不如沈妙的一半高，他没有什么经验，也不能确定沈梵要是真动起手来，会不会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下死手揍他。
“老沈！”
但就在沈梵的手即将碰到棍子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乔芸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沈砚暗暗的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倒仍旧是一副“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的不驯之态。
“你还真打算动手？”乔芸急声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沈梵的顿了一下，转眸看着沈砚仍旧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仿佛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会不会真的被打的欠揍模样，火气一下子又被拱了出来，他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又要重新伸手去拿茶几上的东西，“你别管，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
乔芸抢在他之前一把拿走了那根棒球棍，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好像又觉得当着沈砚的面不太好说，犹豫了几秒，拽着沈梵的胳膊就直接往厨房走。
“你跟我来。”
“你就在这儿给我好好坐着，”沈梵顺着她拉拽的力道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抬手指了沈砚一下，冷声道，“待会儿出来再收拾你！”
沈砚目送着他俩进了厨房，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颜漠还在楼上。
虽然他房间的隔音不错——当初他一丁点儿都不想听见沈梵的声音，就总是故意在房间里大声放歌，最后被沈梵忍无可忍的给找人特地改造过——沈梵和他也都在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但先前沈梵摔杯子的动静着实不小，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楼上的人给惊醒。
想到这里，他还是决定上去看一眼。
沈砚就是怕他和沈梵可能会爆发出的争吵声会惊动颜漠，所以出去之前还特地开了音响在房间里放着些舒缓的催眠曲做了二手隔音。
他轻轻的把自己的卧室门推开了一条缝，借着走廊上斜洒进去的壁灯灯光和窗外的月光大致往塌上看了看，发现颜漠像是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似的还沉沉睡着，又轻手轻脚的把门给关上了。
结果一转身，无意间下垂的目光就撞上了隔壁房间开着的门缝里那双怯生生的大眼睛。
沈砚：“……”
自从在他这儿屡次示好又屡次碰壁之后，乔慕看他的眼神就总是这样怯生生的。
说实话，沈砚心里其实一点儿都不讨厌她，甚至对这个格外懂事的异姓妹妹还有些喜欢——当然，也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不然之前也不会一边总是面上对人冷淡疏离，背地里每次一听见她找乔芸说想换个新滑板玩儿却总是被推说等现在这个玩坏了再说后，有事没事就买个新滑板，抱出去随便造几天就说不想要了随手丢给她玩儿，还总是要装作不知道她喜欢滑板一样附上一句“占地方，不要就替我丢一下，随便你怎么处理”。
沈砚默默的和她对视了片刻，看见她回过神受惊似的就要关门，想着反正也是打算“冰释前嫌”了，也就没再像往常一样冷着脸径直下楼，而是走过去伸手抵住了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