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今天的够了
慕灵儿毫不客气地把季烨当成了使唤的小厮，慕灵儿心安理得地在他身后时不时开口会提醒一下，生怕他一锄头下去就伤了山参。
刚开始习惯于对手下发号施令的季烨很不习惯，渐渐的，他却越挖越吃惊：“你怎么知道那棵的根茎约莫离地十寸，而这根却是十五寸？”
慕灵儿每见到他抓起一棵准备开挖的时候，就会报出一个数据，当他挖开的时候目测了一下，与从她口里报出来的数据，八九不离十。
“算的。”淡淡的声音从季烨身后传来，没有丝毫的骄傲和得意，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
“这也能计算出来？”季烨吃惊地扬起刚挖出来的山参，布满薄茧的大手将上面的泥土轻轻抚去，递给慕灵儿，眼底有精光一闪而过，慕丰年的女儿真不简单。
仔细地将季烨递过来的山参再次擦拭一遍，慕灵儿小心地将它放入背包。才一个上午过去，里面已经鼓鼓囊囊的塞进去十根了，最多再挖两根，背包就装不下了，她也没能耐背再多的山参走下山。抬起眼帘看了一眼汗流浃背的季烨，那双淡然的眸子落在他背后的一棵山参上：“嗯，很多东西都能算。那棵，约莫八寸的样子。”
慕灵儿装满了十二根山参，将背包上的抽绳拉紧捆好，却见季烨略微迟疑的眼神落在背包上，她用纤细的身体挡住对方的视线。
季烨只得收回视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问：“还挖吗？”
摇摇头，慕灵儿嘴角划过一闪而现的笑意：“今天够了。你的恩也报完了，明天开始在家好好养伤，然后去打你的猎。”说完，慕灵儿弯下腰，吃力地将背包朝一块高点的山石上挪过去。
却被季烨一瘸一拐的声影拦住：“明天我会继续来的。你可以多准备两个这样的袋子。”将背包的背带一只手拎住，他率先一步朝着山下拐去。
却被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叫停，慕灵儿平静无波道：“你的恩报完了，明天还来，是想挟恩吗？然后让我报？或者，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脚下微微一滞，季烨停住往山下的走势，转过身去，认真地看着慕灵儿：“不，你救了我，只是帮你挖掘区区几棵山参，远远不能报答你的恩情。”
“你真的这么想？”一抹淡淡的笑意挂在慕灵儿的嘴角，她见季烨点头，便接着说，“那我给你个机会，让你一次报完恩。给我三两银子吧！”
这话让季烨楞在当场，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赖着和慕灵儿加深交情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要求用三两银子了结报恩的过程。半响，他才闷闷回答一句：“我穷，没有三两银子……”
“扑哧”轻笑出声，慕灵儿歪着脑袋，蜡黄的脸在盛阳下显得格外瘦削，但是表情却越来越冷，脸上犹如蒙了一层淡淡的霜，饶是盛夏时节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好了，别拐弯抹角的了，说吧，你图我的什么？”
“药，你给我腿上涂的药是从哪位大夫手里买的？疗伤效果很好……我认识好几个猎人兄弟，他们经常会受伤，想到那位大夫手里买一些……”那种冷意是能从一个农家女子身上感受到的东西吗？季烨的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立马抛出更好的理由，相信能解除对方的疑心。
那道目光在季烨的身上打量了许久，慕灵儿才淡淡地收回道：“只是为了这原因？”
“只是？你给我的伤药在整个南月国都找不到更多的了啊！深可见骨的伤口，涂一点汁，液马上止血，下午就不疼了，第二天伤口就有点发痒开始在愈合……”季烨越说越激动，这伤药却是让他很是心动。
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撒谎，慕灵儿脸上的寒霜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意：“药是我自己配的，你说整个南月国找不到更多的了？那——你再帮我挖一段日子，我送你三瓶效果更好的伤药。”
惊喜的笑容在季烨脸上浮现，目的达到了，还能得到几瓶好药，小腿上的伤实在是太值了！
一路上，慕灵儿的话并不多，季烨问一句她答一句。
“慕姑娘，你懂药理？这药是你家传的吗？”
慕灵儿回答：“懂一点，不是家传的。”
“那你是跟着哪位很有名气的大夫学的吗？或者你爹是大夫？”
“不是。”慕灵儿答完两个字，根本不愿意多解释。
任凭季烨旁敲侧击问了许多话，就是无法打开更大的口子，从她嘴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日头渐渐从正盛的中天缓缓西沉，季烨将慕灵儿送到了村口停了下来。一只纤细的手臂横在他的面前：“谢谢了，明天老时间老地方见，再帮我挖三天，给你三瓶药，我们就两清了。”
慕灵儿头也不回地背上山参，朝着家的方向走过去，留下季烨那高大的身影望着村口出神。
一瘸一拐地回到木屋，黑熊一脸不悦地正等着季烨，迎上去扶着他低声道：“老大，你的腿伤还没好，犯得着为了慕家的事情对一个小姑娘这样低声下气吧？”话音刚落，黑熊就骤然感觉到身边的气温下降，立即很乖巧地闭上嘴。
回味了一下半天以来和慕灵儿的互动，季烨却是摇摇头：“慕丰年的女儿，没有那么简单。她竟然说那药是自己配的，你信吗？”
看过季烨腿上的伤口，黑熊一怔，随即摇摇头：“不可能！那么好的伤药，无论是宫里还是军队里，都没有人配出来过！”
“是呀，你不好奇么？这药到底是她自己配的，还是她从哪里得来的不便言明？如果有这样的伤药送去军队，大憨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死了……”
小木屋很快陷入沉默，悲伤的气氛令黑熊说不出话来，想到好兄弟临死前的惨景，他默默垂下眼帘。
有了季烨的帮助，慕灵儿弄回家的山参更多了，倒是让娄氏生了疑。
“你一个上午就挖了十二根？”
“你一整天挖了三十根？这山参怎么跟大白菜一样容易挖了？”
山参越来越多，娄氏倒发起愁来，慕灵儿每天没命地往家里运这些值钱货，可是自己得想办法避开村民们把这么多东西运到药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并且按照慕灵儿的要求每次卖给药铺的最多只能是三根，她说一次给多了，怕药铺压价。
浅浅的笑意在慕灵儿脸上绽放：“娘，因为怕你担心没告诉你……救了一个叫季烨的猎户……他每天帮我挖的……”
娄氏立即警惕起来：“就你们两人在山崖那？你，你怎么就不知道怕……”
安慰地拍拍娄氏的手背，慕灵儿笑出声：“他没有恶意的，你看这几日不是老老实实帮我挖山参，还把我送到了村口？若有恶意，早就对我下手了，还能等这么久？”
“天哪，灵儿，你，早就下手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娄氏抬高右手轻抚额头，下手？这是一个姑娘家能说出来的话吗？
有些后知后觉地看着娄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抹信任的笑意从慕灵儿眼底划过，娄氏确实把自己当成了亲生女儿来疼的。她走近对方，双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拿捏着，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按到穴位上，让娄氏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许多。
“我带了药的，他真要图谋不轨，保准让他留在山崖再也回不去！”
想到慕灵儿每天回家都倒腾的各种小药瓶，娄氏长叹一口气点点头：“就你胆大！明天开始，不要去挖了，或者，我跟你一起去。”
“娘，这么多山参，足够你买一阵子了，每天卖两到三根，千万别卖多了……给药铺送多了，山参就不值钱……回来记得给车夫打点好处……我们首先要把房子整修一番才行！”将近期的打算说了出来，慕灵儿眉眼都是笑意，“房子实在是太破了，我们娘俩还要在这里住很久呢。娘，你放心，我能挣到很多银子的！”
慕灵儿的身体被夕阳笼罩着，四周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娄氏一时看痴了。尽管女儿依然营养不良，但是那周身的气势，比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不差！自从知道对方不是原来的女儿了，娄氏再也没有多问过她的过去，她害怕知道，也不想知道。重要的是往后的日子，娘俩相互信任，搀扶着朝前走！
最近，她每日忙活着卖山参，给慕灵儿做背包，做手套、袜子……她已经很少想永远回不来的亲生女儿了。眼前的这个孩子与以前那个虽然性子南辕北辙，但也让她看到了希望，未来有她一路陪着，也会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