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身影
沿途看到山坡边缘迎风摇摆的一些植被，她定睛一眼，惊呼，“花椒、八角！”兴奋的赶紧小心翼翼的趴过去，伸长手。
突然，一声醇厚的男音响起：“哎呀，啊——”
她一惊，警觉地回头，便看到一道黑影掠起风来到自己面前，双手撑着自己的大腿，跐牙裂嘴道：“该死的兔子跑那么快……哎哟喂，疼死我了！”
他一下子坐到地上，捉着脚丫抬起，苦恼的看着一块尖锐的石头扎在自己的脚底。
狭长的凤目一溜转，他瞅见旁边慕灵儿那张巴掌大的脸上杏眼圆瞪，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眼底没有半丝惊慌与害怕。
一身短装，背上有一把大弓箭，鞋子上站满泥土，衣服上有青草，慕灵儿迅速判断出季烨的职业，喊了一声：“猎户？”
心底暗暗赞了声慕灵儿聪明，季烨点头表明自己的身份，继续捂住小腿“嘶”地倒吸一口气，喊了声：“疼！”
知道这人是猎户，慕灵儿靠近过去，“别动，应该是被尖石划破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说着，她随手在旁边的草丛里拽了好几种药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再吐出抹在季烨的脚上。
看了看，季烨的衣服料子比自己的好，她只能勉为其难哗啦一声撕下自己的衣服一角。反正这身衣服她也准备抛弃了，不心疼。
趁着纤细的身形帮自己包扎之时，季烨的眼神瞥见小腿的伤口其实已经深可见骨，为了不让慕灵儿起疑，他可是下了血本了！
草药的清香顺着风钻向季烨的鼻尖，紧接着他感觉到小腿处微微的清凉，对方指腹轻轻在小腿骨处摩挲，令他的内心荡漾起异样的涟漪。
“已经没流血了，你身上还有其他地方疼吗？”歪着脑袋，她那逆光的身影纤细而柔弱，令季烨微怔。
随即反应过来，他摇摇头：“谢谢姑娘，我叫季烨，敢问如何称呼姑娘？”
这张年轻的面孔棱角分明，看上去刚毅而正直，入髻的剑眉微微上挑，眼大有神。
慕灵儿露出疏离的微笑，没有说出名字的意思，站起身就走，“小意思，不必挂念心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滴水之恩也要涌泉相报，姑娘，你是福来村的吧？告诉季烨你的名字吧，等我腿伤好了一定上门……”
眼看那道纤细的身影走远，季烨不由是恼的拍了一下额头。
这丫头好没同情心，怎么就不晓得扶他也一并离开呢。
原本还想来一次美妙的男女奇遇的。
吃力的扶着旁边一棵树干站起来，季烨深吸一口气，在吐气间就跟没事人一样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刚走进村，老远的慕灵儿看到自家门口站着许多的人，一阵嘈杂声随之传到耳中。
“那贱丫头呢？快喊她出来，问问她对我们家清儿做了什么？清儿回去后便不肯吃喝，非要见上她一面不可。”
慕灵儿看见一群人乌央乌央的，刚走近就被汪清母亲为首的人围住。
“有事么？”
慕灵儿冷漠的样子，惹得汪夫人气急。
当即便破口大骂。
“贱丫头！还好意思问我？”
“你到底对我们清儿做了什么？”
慕灵儿心中翻了一个白眼，此时在家门口，她不想让娄氏担心，便耐着性子说：“他一个大男人，我能对他做什么？更何况他是你儿子，你自己去问他。”
慕灵儿说完不理会其他人，兀自离开。
汪夫人骂骂咧咧了一会儿，发现丢人的是自己便离去了。
回到家，慕灵儿把手中沉甸甸的银子交给娄氏，惊得娄氏整个儿杠在那里。
“啥，五两银子？”反应过来，她不敢相信的说，“你昨天挖的那些，竟然值那么多么？”
“恩啊。”慕灵儿笑着把今天买的东西也一并交到娄氏的手中，娄氏激动的差点没哭，“就一些树根什么的，竟然值那么多，灵儿，你不是黑人家吧？”
母女两人坐在破桌子上，一人一碗粗粮粥，家里条件不好，娄氏却担心女儿吃少了影响身体发育，盛给她的那碗明显要稠些，自己则盛的大多是稀汤。
余光飞快地扫过娄氏的碗，慕灵儿夹给娄氏一大块山芋：“娘，你也多吃点。三根山参药铺给了多少？”
眉头微皱，娄氏却是摇摇头，将最大的那块山芋夹回给慕灵儿你，然后放下碗筷道：“食不言寝不语，吃完再说。”
点点头，慕灵儿沉默地将碗里的粥喝干净，桌子上唯一的一碗山芋也被两人吃得很快见底。
据娄氏所言，连远药铺的大夫因为对她们母女有印象，看到那三棵山参眉开眼笑，并没有压价，给了娄氏半两银子，还在她离去的时候问了下慕灵儿的情况：“你的女儿吧？太聪明了……如果是个男孩该多好，你可以送过来给我做学徒，保准让他在药界能混口饭吃……”
淡笑着听娄氏说完，见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半两银子递给自己，慕灵儿却是摇摇头推回去：“娘，家里的财物都由你保管……这几天把那七根换钱了买点肥肉吃吧！”
笑颜如花的娄氏微微点头，女儿确实太瘦了，需要多吃点好东西才行。
而回到长岭木房子里的季烨此刻看着腿上的伤口，陷入了沉思。慕灵儿包扎伤口的技术，很是熟稔，好像经常做这事般。一个女孩子家难道也经常受伤？想到这里他的么头皱得更深。
多年来，他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身上伤疤无数，更是深谙各种常见的疗伤药。慕灵儿给他涂的这些，他却没有闻过，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弄来的，血止得比平日里要快得多，并且伤口很快就不疼了。
他能感觉到里面并没有混入麻醉药之类的，微微一笑，等和慕灵儿再熟一些，问问她不就知道是哪位大夫配的药了？到时候多买一些发给兄弟们。
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已经结疤伤口的那一瞬，他突然想到了慕灵儿的手指沾药在自己腿上摩挲的样子，顿时觉得内心有些麻麻，痒痒的，长叹一口气暗骂了一声：“她还没及笄吧！季烨啊季烨，你得早点完成任务了回京城才行啊，不然，一头母猪都能让你动心了……”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慕灵儿站在山崖处，却是脸色微沉。
这个本来应该只有她来的地方多了一个人！那道魁梧的身影，正是被她救过的季烨，此刻靠在一棵树干上，嘴里衔着一根草，眉尾沾染着笑意。
“谢谢姑娘，你的药——很灵，比我从大夫那里拿来的效果都要好。”他微微弯腰，朝着慕灵儿抱拳行完礼，接着道，“我想了一下，若是去村里打听姑娘的住处，还是孟浪了些，怕影响姑娘的闺誉，特意一大早来这里等姑娘。”
不疾不徐地将背包缓缓放入草丛里，从里面取出锄头，慕灵儿才淡淡地问：“在这里等我想要报恩？”她的面上看不出丝毫惧意，眼底更是澄净如清秋的风一般，看不见一丝情绪。
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季烨苦笑一声，是慕灵儿太没心没肺了，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了？这荒山野外的，一个未及笄的瘦弱姑娘面对魁梧的汉子竟然脸上毫无惧意，一般的女子碰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有些慌张吧？难道自己的长相太无害了？也不对啊，手下们只要见到自己脸色变冷，立马吓得不敢说话……
点点头，季烨朗声道：“昨日见到那么多山参，猜测姑娘是为了山参而来到这里的。我个子比姑娘高得多，挖起来应该要容易一些……”
没有过多的矫情，慕灵儿迅速将手里的锄头递给他：“好。”
诧异地将锄头接过去，季烨本以为她还要多说些什么赶自己走呢，没想到却这么干脆。
见他一瘸一拐地走向崖壁，慕灵儿清亮的声音响起：“注意，不要弄伤了根茎，不然就不值钱了。”然后她好整以暇地喝一口水，抱紧双手，静静看着对方的背影陷入沉默。
感受到背后依然是那道审视的目光，季烨嘴角微勾，看准一根山参，扬起手里的锄头。
“力度不能太大，这根山参估摸根部离地不足三十厘米，不，十寸左右。”慕灵儿的声音近了些，犹如清泉划过，令季烨的耳朵很是享受。
锄头接触地面的力度小了许多，一下就是九寸，季烨就感觉到了与泥土中的异，物正是根茎。
有了他的加入，山参挖掘的速度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