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妍妍?那个没用的废物。一想起她折了自己一千多两银子,大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挥挥手不耐烦道:“随她去。”
碧莲识趣地闭了嘴,转头正好撞见千重雪好奇的眼神。她立即挺起胸,不屑地冷哼一声。三皇子亲自给二少爷捎带礼物,这说明什么?
莫说三皇子背后的皇家势力,单论外貌风姿,他可是京都最出众的天潢贵胄,不知迷倒多少闺中少女。就连碧莲也跟着起了一丝绮念。只是她掩饰得极好。
千重雪漫不经心地收回眼神,暗暗好笑。果然这一直跟着大夫人的丫鬟,也会跟着心比天高的。就看碧莲这一脸的春意荡漾,不难看出萧子逸莫大的魅力啊。
“打开看看吧。”萧子逸有点自来熟,对丞相府众人并不怎么摆架子。
大夫人迅速敛去眼底的自得之色,命人开锁。将箱子打开,众人顿时一阵惊叹与羡慕。没想到,这十几只箱子里装着的全是江南出产的绫罗锦缎。
“六姨娘,你是识货的,你来鉴别一下?”大夫人笑容款款,眼底掩饰不住的骄傲与满意。这就是她的好儿子,千缘箜的手笔。
五姨娘卧床不起,七姨娘早就被王府的人捉去扣押起来。现如今只剩下大姨娘和六姨娘两位,大姨娘自打进门开始就一直阴着脸不言不语。大夫人自然不会触霉头,要知道千紫棠脸上的毒伤非常可疑,这会儿大姨娘憋着口闷气,不可能摆好脸色给她看的。反正还有六姨娘在呢,大夫人当然不会着急。
六姨娘常年戴着冷艳面具,这时却出现一丝微微的裂痕。这就是生了嫡长子的好处,可以在贵客面前摆出主人的架势。而她区区一介姨娘,连带着千丽朵也是不被人注意和重视的。
暗暗叹口气,六姨娘认命地上前捡起箱子里的锦缎,故作吃惊道:“这是定州产的红丹秀萝,这是梓州产的白芸薄纱,这个,这个是宛州产的冰蚕丝绸缎!”
冰蚕丝?大夫人顿时满脸的惊叹,急忙上前从六姨娘手中夺走这匹绸缎,饶是大夫人出身高贵见识不凡,也是难得有机会接触到如此光泽无匹的极品冰蚕丝。
心中对千缘箜的喜爱又添了几分,大夫人笑道:“是真的。三殿下,用冰蚕丝料子做的衣裳,又轻又保暖,正好天气渐凉,这匹你便收回去。”
大夫人不说别的,就一句“收回去”,当真是诚意满满,透着两分难以察觉的阿谀之意。千重雪忍不住牵唇淡笑,看来大夫人对三皇子印象不错,早就准备攀附这棵大树了吧?
不出预料的是,萧子逸立即推辞了,将冰蚕丝主动让给千瑾萱。从刚才的含情脉脉到现在的主动赠送,萧子逸做起来优雅自然,丝毫不见半点刻意与隐藏,仿佛他对千瑾萱的示好就是顺理成章的。
倒是千瑾萱按捺不住,笑道:“三殿下,你真好。”
这话一出,大夫人顿时笑容僵住。三皇子像是没有听出其中暗示似的,回道:“大小姐,冰蚕丝最适合你,贵而不重,跟仙子一般。至于三小姐,还是这匹白芸薄纱最合适。”
大夫人立即顺坡下驴,伸手指了指白芸薄纱:“那这个就送给三小姐。”
千重雪假装欢喜地收下了。至于千丽朵和千曦儿,萧子逸似乎懒得理睬,直接无视到底了。千丽朵看着萧子逸天怨人怒的俊脸与凤眸中闪烁不定的精光,不由得黯然地垂下头。千曦儿更是怯弱,躲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将千缘箜的礼物带到,萧子逸并未逗留太久,闲话几句就带着扈从离开。望着萧子逸离开时潇洒不羁的背影,千重雪不禁微微眯起星眸。
前世萧子逸能够顺利登上太子监国之位,据她所知,最大的助力就是文人清流中的盛名。清流之名,其实是把双刃剑,用得不好就是鸡肋,用得好就能成为揽权的基石。千丞相正是大庆国的清流表率,后来对三皇子襄助颇多。如今萧子逸一如前世那般主动示好,亲自捎来千缘箜的礼物,而千缘箜正是江南书院的学子。可见萧子逸一早就跟大庆国的著名大儒名士有了结交。
至于三皇子手中后来谋得的兵权。千重雪瞄了瞄大夫人骄傲的神色,这边不是还有个定北将军府么?
还真是前路漫漫浓暗如铸。千重雪踩着西山的薄暮,一路悠悠地回到紫薇园。
百合将白芸薄纱小心翼翼地搁在箱笼里,伸手摸了摸薄纱的料子,惊叹道:“小姐,这料子真是又滑又轻,江南出产的锦缎就是不一样。”
可不是么?大庆国的江南向来人杰地灵,织造府出产的极品丝绸与江南绣娘的技艺并称为天下两绝。千重雪有幸讨来一匹,应该是极为庆幸的。
要是用这种料子做成裙衫或者罩衣,那定是锦上添花了。毕竟人靠衣装嘛。
百合抬头观察三小姐的脸色,就见她无悲无喜一脸淡漠地依偎在窗边。不知想到什么,千重雪突然紧紧地咬住唇,然后死死地捂住脑袋。
“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百合下意识地焦急询问。
千重雪摇摇头,示意百合出去守着。百合还想靠近一步,千重雪陡然怒喝道:“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百合顿时吓一跳,急忙乖乖地退出去。千重雪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前世那些不堪的记忆涌入脑海中,像一头疯狂的巨兽睁开血盆大口将她狠狠地拖进去。
大庆国景泰帝二十九年。那一晚瑶歌仙舞璀璨盛世的中秋宴会,千重雪永远都不能忘记。惊鸿一舞惹来君王眷顾。经过十二道洗礼流程,她被刷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散发出处子的清香,由着宫人将她包裹成粽子一直送到景泰帝的龙榻上。
那时候景泰帝已是壮年之末,略微显出疲态。他用那双散发着龙涎香却在夜里显得格外凉薄的大掌,将她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抚摸遍了。在她打着冷战想要避开的时候,威严如山的皇帝用高高在上的眼光不屑道:“想走?”
她不敢走,是的,丞相府满门的荣华就维系在她一介弱女子身上。何况这只是老皇帝与权臣之间一场关于权力与金钱的游戏,而她,不过是一个无辜而又可怜的牺牲品罢了。她早就没有回头的路可走。
老皇帝根本不可能善待她,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有趣的玩物。享用几夜失去兴趣之后,就随手丢给教坊司。可惜千重雪输就输在,她从未认清形势,还妄想着萧子逸夺权监国之后能回头来救她一把。
将自己抱得很紧很紧,千重雪的泪水夺眶而出。这些日子的隐忍与压抑,终于得到一处发散的出口。撕拉一下,她将产自梓州的白芸薄纱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