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废话么？堂堂大庆国战神王爷的世子，日后的九王爷至尊，她区区一介相府庶女，哪有什么资格将他置于死地？
瞧着这萧子归满脸的兴味，狭长精致的凤眸中也满满都是捉弄她之后的笑意。千重雪顿时气得暗暗磨牙，还是滚回你的南国去吧！看着真是碍眼！
萧子归慢悠悠地坐起来，将衣衫一件件穿好，动作极为优雅闲适，就像在自家卧房里起早更衣一般，叫人挑不出半点刺来。
“你没受伤？”千重雪倒是反应迅速，察觉到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萧子归手指微微一顿，然后更为自然地将腰带系紧。他拂开玄色衣袖，稳稳地站起来，看似慵懒的身姿中隐约透着一丝浑然天成的霸气。说实在的，如果换成旁的女人在场，应该早就吓得颤抖不止了。
偏偏这千重雪还是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气得磨刀霍霍：“世子，好演技。”
“不敢当。”他口气幽幽地回道，眸光忽暗忽明。
千重雪胸口正堵着一口闷气，却不知道如何发散。凉阁门口骤然响起百合刻意压低的声音：“小姐，要添些灯油吗？”
她猛然间清醒过来，不好，差点就被萧子归牵着鼻子走了。
勉强压住心底的烦躁不安，千重雪再次拣了窗边的锦垫坐下，故作淡然地纤手指向对面：“世子，今晚不是来叙旧的吧？”
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要跟她分享呢？她美目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期盼。
萧子归故作无意地抚了抚腰间位置，少女的手指有着温柔至极的触感，当真是叫人流连忘返。只是他心知，这份温柔如今并不能属于他。
稳稳地落座，他随手捡起精致的青瓷茶盏把玩两下，回道：“跟千丞相此行血阳关的动作有关。之前三小姐将消息卖给本王。本王已经调去一些人马，将那些在边关作乱的马匪半路截住，所以……”
所以千丞相与定北将军府在边塞的合谋就泡汤了？所以千丞相巡按回京之后，再也得不到皇帝的奖赏，定北将军府当然也得不到皇帝的嘉奖，连带着大夫人后来获封的一品诰命也只能搁置一旁了？千重雪蓦地墨眸乍亮。
萧子归的嗓音沉稳有力，就像发自肺腑一般，听起来也格外叫人心安。千重雪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这位世子给吸引过去了。
“马匪倒是不足为惧，关键是这塞外的胡族向来彪勇善战。这次骚扰血阳关，绝非一时兴起。”
“按照世子的意思，这些马匪背后的势力就是胡族？”千重雪久居深闺，哪怕前世沦落在教坊司，她的所见所闻也无非就是一些流连欢场的狎客。
沙场征战的腥风血雨自古以来就是男人的专属。千重雪对此也没有半点计较，只要千丞相此行巡按没有立下大功，她就可以暂时避开丞相府烈火烹油的危险。
萧子归微微颔首，凤眸中静静地露出一丝兴味：“三小姐，你对大庆边关存亡丝毫不在意，何故多此一举？”
“这茶凉了，世子，让丫鬟给你重新斟一杯。”千重雪灵敏地转移话题。
萧子归神色略顿，就见千重雪款款起身，转身走向凉阁门口。秀挺的背影沐浴着温黄的灯光，看起来竟然隐约透着一丝寂寥与落寞。
凤眸微黯，萧子归在心底幽幽一叹。所幸这月底就有一场鉴宝会，到时候再来试探试探这位相府三小姐真正的深浅，也不迟。
吩咐红梅煮了一壶开水，千重雪回到窗边，萧子归倒是极有耐心，等她将茶汤重新泡好，很给面子地呷了两口才准备离去。
“世子稍等。”千重雪突然脆声喊住他。
萧子归向来是去无踪来无影的，她若是迟了一步，恐怕就找不到半点踪迹。
“三小姐这是准备留客？”萧子归伫立在窗口位置，玄衣被窗外的晚风拂动。绣满金色蔷薇的袖口与衣角被淡白色的月光洗濯出几分慑人的秾艳与富丽。
千重雪美眸忽闪，快步赶至他身前，恰好就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抬起手腕一巴掌呼在他左边脸颊上：“有只蚊子。世子见谅，秋天的蚊子最容易带来瘟症。好啦，好走不送。”
说罢就迅速退后三步，笑盈盈地看向震惊不已的萧子归。能够让堂堂九王爷世子露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还真是有趣得很。
萧子归不知道是该大笑还是应该暴怒，表情一时有些僵硬。恰在这时百合得了千重雪的吩咐，故意打起软帘脆声问道：“小姐，还要添些香茶吗？”
千重雪故作无奈地摇摇头，低声笑道：“给屋里添两支驱蚊草，要上新的。”
这一局，两人算是平手了。萧子归无语地斜了千重雪一眼，这小妮子出手够狠心思够毒，哪怕他是她可以攀附的权贵，也不能叫她放下这份傲气。
这时候是不是该问一句，手疼不疼？萧子归飒然一笑，竟然没有追究千重雪的罪过，兀自转身飘走，形如鬼魅来去无踪。
风声簌簌，窗前的帘子摇曳两下终于恢复宁静。熟悉的蔷薇香气袅袅散去。
千重雪一直目送他离去，临别之前她清晰地瞧见，萧子归凤眸中藏着一丝兴味与锋锐。很好，她不是早就引起九王爷世子的注意了？既然已经亲自上阵，就不该有半步的退缩。哪怕他是自己必须攀附的大树。
次日千重雪窝在宽榻上，百合将一只新打的小巧案几摆在榻上。千重雪用纸笔勾勾画画，吩咐百合去药房将这些药材备齐。
红梅急匆匆地溜进来，低声嚷道：“小姐！不好了。”
千重雪支起身来，美眸凝寒：“慢慢说。”
红梅急急地喘了几口气，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昨天夜里正在禁足的五姨娘突然晕倒抽搐，四小姐千妍妍连哭带喊将家丁引来。经过大夫查诊，五姨娘是因为操劳过度忧思难解才惹来这一身病灶的。
大夫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千妍妍已经将自己精心誊写的法华经呈送给老夫人。老夫人素来喜欢儿孙辈的这份诚心，就顺势安抚几句，然后让大夫人解除了五姨娘和四小姐的禁足令。
“小姐！你都没瞧见，那个四小姐在老夫人面前又说又笑，大夫人也歇不住，就送了一只白猫给老夫人逗乐。”
红梅眼中满是担忧之色。这一路她打探消息回来，丫鬟私底下都在传，四小姐横空出世夺得老夫人的宠爱，有人得势，就有人失势。
瞧出红梅的焦虑，再看百合，先前听到四小姐被大夫人解除禁足的消息，确实有点烦躁，可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这就是百合跟红梅的区别。
怕她在老夫人跟前失宠？没有庄氏这棵大树的荫蔽，她三小姐日后在丞相府中就无法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