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听了刘可妍的保证,心情愉悦地告辞出府。
回到客栈,对坐在桌前看书的胡举人说道:“恭喜大哥,一切顺利!李夫人向咱们作保,三日后与李老爷一起去学士府拜会。”
说罢,拿出珍姐的庚帖,放到桌子上。
胡举人拿在手里看了一眼,随口说道:“竟然比流月那姑娘还小一岁?就算我今年中了进士,李家多半也不会答应让我们当年成亲的。”
胡四转了转眼珠,笑眯眯地靠近一步说道:“咱们想要女人,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有?若是大哥真想弄个女人陪在身边,我这就去给您寻来。”
胡举人瞪了胡四一眼,平静地叮嘱道:“科考在即,少要胡来。特别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一举一动更要谨慎些,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咱们不能自毁前程。”
胡四认真听着,不住地点头。
一时间,兄弟俩商议起去学士府要带的东西,直到胡举人重新把目光转到书本上,胡四才悄声退了出去。
胡四带着媒人上门提亲的事,很快传遍了李府。
珍姐收到华妈妈送过来的红漆首饰盒,看到一对精美的碧玉镯子,当时不戴在手腕上,对着镜子试了试。
房里的大丫头玲珑瞧着赞叹道:“好漂亮的镯子,刚好配得上姑娘雪白的腕子。”
珍姐低头瞅了瞅镯子,得意洋洋地吩咐玲珑:“你去把流月叫来,听说前一段日子,外祖家也在帮她说亲,而且也是个有钱的富商,但没听说给她东西。也不知是真没得礼物,还是她自己偷偷收起来了。”
玲珑比珍姐年长三岁,名如其人,是一个极有眼色的,得了主子的吩咐,转身去了流月房里。
流月正在房里绣帕子,见玲珑进来,立刻起身笑着问道:“姑娘过来,可是有事传达?”
玲珑并不客气地说道:“大小姐定亲了,夫家送了一对好看的玉镯子,让表小姐过去给掌掌眼。若是表小姐也有好东西,不妨一起拿过去,给大小姐看看。”
流月听得莫名其妙,笑着摇了摇:“这里的一针一线,都是姨母给的。”
玲珑冷哼一声,催着流月过去。
流月收好针线,整理了一下衣裙,跟着一起去了珍姐的住处。
珍姐正在房里等她,见她来了,先是周身上下的一番打量,然后扬起腕子上的镯子晃了晃,说道:“怎么样?好看吗?”
流月瞧了瞧,连声赞叹。
珍姐越发得意了,坐在软榻边上,向流月招了招手,流月走过来在她身旁坐定。
珍姐认真问道:“听我娘说,前些日子舅娘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也是殷实人家,出手还很大方,没送东西给你吗?”
流月摇了摇头,反问起珍姐定亲的事。
珍姐自己也不甚清楚,想了想,扯着流月的袖子,非要拉着她一起去上房问一问。
表姐妹俩一路有说有笑地来见刘可妍。
刘可妍听着女儿说明来意,见外甥女流月也在场,有些不自在地故意遮掩道:“你们真是越大越不知羞了,公然打听自己婆家的事。”
流月一时垂下头去,羞红了半边脸,珍姐也跟着忸怩起来。
刘可妍寻了个由头,把她们遣了回去,有些担心地对华妈妈说道:“这可怎么好?若是让流月知道自己的婆家被珍姐抢了去,两个孩子岂不是更难相处了?”
华妈妈转了转眼珠,给刘可妍出了一个主意。
“若依老奴所见,不如尽快给表小姐找个婆家。胡家是不成了,还有别人呢!京城是天子脚下,也是富庶之地,达官贵人,有钱的商户多的是。”
刘可妍也同意华妈妈的主意,但是苦于交际不广,消息闭塞,想来想去,除了自己的娘家和学士府能帮忙,就得托人打听了。
铁柱下衙回来,到上房换衣服,被刘可妍拉着唠叨了好一会儿。他在脑袋里把自己的人脉关系捋了一遍,发现越着急,越想不起合适的人选来。
只好对刘可妍说道:“实在不成,你去问问婉儿,看看她娘家有没有熟人,帮你留意。姑奶奶那边,我也会去知会一声的。”
刘可妍一时没法子,只好去了陈婉儿的屋子。
陈婉儿正在房里教导女儿作针线,见刘可妍笑眯眯地进来了,连忙起身让坐,又打发了女儿,然后就默不作声了,等着刘可妍自己说明来意。
刘可妍也没多作客套,直接恳求道:“流月在府上有一段日子了,年纪也越来越大了,我想给她说一门亲事,但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知妹妹的娘家亲朋之中,可有想要娶亲的单身男子吗?也不拘什么,只要家境殷实,善待流月即可。”
陈婉儿瞧着她一副急切的模样,感到有几分奇怪,委婉地问道:“流月才十三,过两年再说亲也使得,何必如此着急呢?莫非姐姐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若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心尽力,替姐姐打点。”
刘可妍有苦说不出,只好拿铁柱和珍姐父女俩作幌子。
珍姐与流月不对付的事,陈婉儿略有所闻,但却不知道铁柱不愿意收留流月的事。
一听说铁柱也想让流月早点嫁出去,而且刘可妍向自己求助也是铁柱的意思时,陈婉儿这才跟着上心起来。
转天,陈婉儿就回了一趟娘家。
陈母见很少回娘家的女儿,在非年非节的日子,突然提着礼物回来探望,很是欣慰地带到上房闲话家常。
陈婉儿先问候了双亲的身体,又问了家里的情形,最后才说了回家的缘故。
陈母听说女儿是帮着大房的外甥女说亲,而且还是女婿的意思,认真思索了片刻,说道:“流月姑娘虽与李家沾着偏亲,但家事败落,与孤女无异。这样的孩子要说亲,也就是小门小户,普普通通过日子罢了。”
陈婉儿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听刘可妍的意思是要给流月选一个家境好的人家,便特意提了提,却遭到陈母的一顿白眼。
“刘氏是小门小户出身,上不得台面,眼里只认钱,所以才想给她外甥女找个有家底的,还不是为了占些聘礼银子。谁会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呢?”
陈母一脸的瞧不起,但是说归说,对女儿恳求的事还是十分上心的,让陈婉儿回去等消息。
两日后,铁柱沐休,派人给客栈胡举人捎信儿,带着他去了学士府。
这一次,由铁柱与刘可妍夫妇陪着,门上的人自然不敢阻拦。
秋菊得到消息的时候,铁柱一行人已到了二门口。
云轩不在府上,秋菊吩咐廊下的婆子去找管家刘全,陪客人在花厅稍候。
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裙,带着周嫂也去了花厅。
这次见到胡举人本人,秋菊发现对方比自己想像的要好上许多。
铁柱从中引见,以翁婿相称,令秋菊吃惊不小。
一时坐定,铁柱说明来意,秋菊有些为难道:“开春这段日子,衙门里的事多,老爷忙得很,常常是早出晚归,若是回来得早,也是下半晌了。”
胡举人连忙表示:“学生三年前春闱落第,此次前来,只是想请赵大人提点一二,看看以学生目前的水平,距离通过会试,还差多远。”
秋菊听得明白,想了想说道:“若是你执意要等,就派人去吏部问一声吧,看看老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刘全出去吩咐门上的人,骑快马给衙门里的云轩送信儿。
铁柱陪着胡举人坐等,一时问起云磊的功课。
秋菊淡淡地说道:“如今在自己房里温书呢,此次没唤他前来,也是时间紧迫,不想打扰他的功课。”
铁柱也就歇了前去探望的心思,胡举人却是很想见一见云磊的,却又不能不顾及主人家的安排,只好委婉地逢迎道:“初来京城,就听说大公子有少年神童的名声。等春闱结束,必再登门拜会,到时与之切磋学问,必能有所进益。”
即便如此,秋菊也没有让第一次登门的胡举人与云磊相见。
学士府门上的人去吏部没有见到云轩,只好折回来禀报消息。
秋菊抱歉地对铁柱说道:“事不凑巧,老爷不在吏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离会试的日子不远了,不若胡举人先回去温书吧。等他沐休之日,你们再来。”
铁柱问明云轩沐休的日子,带着胡举人先回去了。秋菊想打听胡举人的事,就把刘可妍留了下来。
二人回到上房,关起门来,说起了私房话。
刘可妍知道秋菊留下自己的缘故,没等对方开口问询,自己先一五一十的说了。
秋菊默默听完后,思索着问道:“胡举人的底细你清楚吗?”
刘可妍轻轻摇了摇头,也觉得有些仓促了,脸色微窘地说道:“一切但凭他自己所说,李府并未派人前去他的家乡打听。”
“当初是你娘家弟媳提的亲事,要说京城了解胡举人底细的,也只有霍氏了。”
刘可妍心里别扭,有几分不自在地掩饰道:“珍姐与胡举人的亲事刚定下,还未来得及告知她们。”
秋菊觉得珍姐的亲事早晚会让刘氏知晓,劝了刘可妍几句,就打发她回去了。
刘可妍左右为难地想了一路,回到李府,见铁柱陪着刘氏,正在房里等她。一见她回来了,立刻起身说道:“岳母找你有事,我先去书房了。”
刘氏目送女婿离去,方才的笑模样消失不见,冷下脸来问道:“听说珍姐与胡举人定了亲,流月那丫头怎么办?”
“如今正帮她另寻一门妥当的亲事。”刘可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柔声回答。
刘氏好笑地看自己的女儿,语出惊人道:“胡举人与流月已定下婚约,连小定都下了,你怎么还做出如此傻事?难道还要二女嫁一夫吗?按本朝律例,先者为妻,后者为妾。难道你想让珍姐作妾室吗?”
“胡举人说只是口头约定,并未互换庚帖。”刘可妍也收起了笑容。
“他撒谎。”刘氏从身上翻出一张纸,递到刘可妍眼前晃一晃,刘可妍看到是一张庚帖,打算接过来细看,却被刘氏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