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小没有立刻派人去唤何嫂回来，而是询问丫头小菊缘故。听说大夫是由严管事陪着过来的，但让何嫂负责熬安胎药却是小云氏的意思。
“简直是欺人太甚！你去告诉张姨娘，以后熬药这种事，让她自己房里的人来做。何嫂是东跨院的管事，不是她房里的使唤丫头。若是她因为有身孕想要拿乔，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让她自己掂量着办！”
小菊迟疑了一下，还是屈膝福了福，转身出去了。
春杏在一旁目送小菊的背影，同样屈了屈膝，面色平静地请示道：“要不要奴婢去厨房把何妈妈唤回来？”
“不必了，若是一刻钟内不见何嫂回来，就是张姨娘并未派人去厨房。”杨小小有心瞧瞧，这个张姨娘究竟有多难对付。
少顷，周嫂从前街的肉铺赶回来，还带回来一百多两银子。
“舅爷派管家陈三亲自过去接手的，如今肉铺的账目已经理清了。按您的吩咐，铺子里剩余的东西就不要了，奴婢只把这半个月的进项带回来了。”
杨小小收了银子，让她去厨房安排晚膳，顺便看看何嫂还在不在。
小菊回来得很快，何嫂就迟了一些。
进门神色紧张地禀道：“奴婢奉王妃之命，熬好了安胎药送到张姨娘房里，瞧见张姨娘捂着肚子喊痛，要不要请大夫过来？”
杨小小冷笑两声，告诉何嫂以后不必理会张姨娘的事。
快到开晚膳的时候，云雷掀帘子进来，蹙眉问道：“听说张姨娘有了身孕，可是真的？”
杨小小心中有气，也没什么好脸色，转头瞧见他进来，连起身迎上都不曾，而是依然歪在榻上，酸溜溜地说道：“可不是吗？你一定很欢喜吧！”
“我只去了那一次，你不要多想！”云雷一时坐下来，柔声安抚道。
“你知不知道，家里多个妾，有多烦人？”
杨小小把张姨娘有孕，小云氏派严管事带着大夫过来诊脉，还吩咐何嫂亲自熬安胎药，自己派人去传话，对方根本不理会的事说了一遍。
“小妾有孕，却要主母房里的管事妈妈给她熬药，真是好大一张脸！若是生下了孩子，还不得让我给她提鞋呀？”
杨小小越说越气，直接起身穿鞋下地，拉着云雷的手就往外走。云雷不明所以，一时由着她去了紫薇院。
秋婆子正在房里帮张莲儿揉肚子，瞧见杨小小与云雷一起进来，连忙起身退到一旁。躺着的张莲儿随即又“哎哟”起来。
“以后熬药的事，大爷会安排人手。若是用我房里的人，你滑了胎赖到我头上，我可担不起！”杨小小瞪了云雷一眼，带着人转身离去。
云雷也没在张莲儿房里多留，稍作安排就回了东跨院，进房还不忘解释道：“以后张姨娘房里的事让她身边的人来做，断不会再使唤你房里的人。”
晚膳后，杨小小直接把人赶去了小书房，一个人进了内室，憋气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黑着眼圈给云雷开门。
云雷来取官服，见她不施粉黛的模样好生憔悴，一时揽入怀中歉意道：“都是我未曾料到会有今日，你若是实在难以接受，这个孩子不要也罢。”
“真的？”杨小小忽地抬起头来，不认识似地望着他。
夫妻好几年了，云雷是什么样的人，她岂会不了解。若不是他当初心软，也不会让春兰表姐赖上大半年，还惹得里正家的女儿跟着一起掺和。
后来云家二老太太赐的丫头翠巧，三阿哥赐的宫娥金珠和银珠，还有将要成为弟妹的周巧娘，都被她想法子给挡过去了。只有许驸马家送来的张莲儿名副其实，作了姨娘。可是圆房一夜，竟然就有了身孕，也是始料未及。
云雷主动提出不要这个孩子，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丝犹豫，毕竟是张莲儿顶着姨娘的身份怀的孩子，而且已经在小云氏那里备报过了。
“你若是不忍心，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反正不过是一个妾生子。”云雷见她迟疑，黑眸中闪过一抹亮色，连忙补充道。
杨小小心里仅存的一丝不忍，也被云雷的态度给打消了，一时冷着脸嘲讽道：“不忍心的人是你不是我！你若想留那个孩子，以后别指望我会善待他。”
说罢，摔帘子去了隔间，待她更衣出来后，已不见了云雷的踪影。
早膳后，小云氏把她唤到主院上房，瞧见许二夫人也在，同样行了福礼，打了招呼。
不等小云氏开口，许二夫人笑眯眯地说道：“今日来府上与你婆婆商谈二爷与我家贞儿的婚期，听说莲儿那丫头有了身孕，一会儿过去瞧一眼。”
“也是那孩子福分大，若是能一举得男，府里打算在孩子满月的时候把亲戚们都请过来，热闹热闹。”小云氏盘算得长远，许二夫人听得高兴。
二人唠叨了很多家常事，杨小小侍立在一旁默默陪着，并不掺和。直到许二夫人起身，小云氏命她陪着，一起去了紫薇院。
张姨娘房里事先并未得到通报，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随侍的小丫头叶儿给她捶腿，身旁的秋婆子正陪着她说话。
“姨娘总是喜欢吃甜食，若是生了个女娃，只怕连大爷也会不喜，一定要想个法子才行……”
“你想用什么法子？”张姨娘的话音刚落，杨小小冷声问道。
身旁的许二夫人脸色一滞，连忙打起了圆场：“莲儿休要听旁人胡说，好好安胎才是正经。”
杨小小亲自替她掀开帘栊，二人一先一后，随着说话声走了进来。
张姨娘一见许二夫人来了，吃惊之余，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从榻上爬起身，红着眼圈哽咽道：“大姨母还想着来探望莲儿，莲儿心中好生感动！”
许二夫人疾走几步，陪坐在她的身旁，轻抚着她的背，也有几分动情。秋婆子与叶儿闪到一边，冲着许二夫人与杨小小福了福身子。
接下来，无论许二夫人问什么，张莲儿都要偷瞟一眼杨小小。面对许二夫人猜疑的目光，杨小小索性寻了借口回了东跨院，留下小菊在廊下候着。
周嫂进来回事儿：“厨房的米面接济不上了，方才派人到舅爷住的宅子里去取，只剩下两袋稻米，一袋小麦粉了。如今掌家的小舅奶奶说，舅爷一家搬进来的时候，用了两袋粮食，问咱们要不要用银子补上？”
“算了吧，让厨房自行采买吧。用多少银子，从何嫂那里支取，买了多少东西，回来记好账。”周嫂与何嫂双双应下，着手安排去了。
杨小小留在房里看账册，紫薇院角门的钱婆子跑到廊下求见。
春杏放她进来，钱婆子气喘吁吁地禀报：“许二夫人打了小菊，怒气冲冲地从紫薇院出来了，并未走这边的角门。如今小菊还在张姨娘的房外跪着呢。”
“你去问一问，怎么回事？”杨小小把机灵的春杏指派出去，跟着钱婆子去了紫薇院。
春杏回来得很快，斟酌着禀报了小菊挨打的缘由。
不敢说小菊是因为此前替主子传话让张姨娘嫉恨，只说张姨娘趁许二夫人探望之际，编排了小菊许多不是，说她平日不敬，借机发作了她。
杨小小不信，心思翻转之下，已然有了查觉，索性坐等主院的人过来传唤。
久等不至，再派人去前面打探，廊下的婆子回来禀道：“许二夫人已于巳中一刻，带着跟过来的人回府去了。”
“王妃没有留饭？也未派人过来传话？”杨小小心里有几分意外。
婆子摇头不知，春杏出去询问廊下的人，都说未曾再见主院的人过来。
“走吧，去紫薇院瞧瞧张姨娘去。”
杨小小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带着人匆匆去了张姨娘的住处。
见到小菊还在外面跪着，就直接唤她起身，走进去轻蔑地扫了一眼榻上的人：“若是你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就可劲儿折腾。即便死了一个妾生子，我也不能失了正妻之位，你却没了翻身的机会。大爷是否稀罕你，你心里有数吧？”
“姐姐说笑了。”张莲儿气得小脸惨白，但还是压住了火气。
“是吗？那我就跟你说笑一回。”杨小小掩着眼中的厌恶，走到秋婆子面前，扬起手就是一掌巴，打得房里的人都是一愣。
“秋婆子挑拨事非，教唆张姨娘不好好静养，这一巴掌是赏你的。若是再有下次，就调离紫薇院，去庄子上劳作，给姨娘换个懂事的！”
说罢，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张姨娘在房里嚷嚷肚子痛。小菊与春杏，脸色变了变，但谁也没出声，默默跟着杨小小回了东跨院。
回到住处，杨小小让春杏找出消肿的药膏，替小菊涂抹到脸上。
小菊终究藏不住话，忍了一会儿，还是有几分担心地问道：“方才张姨娘嚷嚷肚子痛，会不会是真的？”
杨小小知道她胆子小，本想安抚两句，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不住气，冷着脸说道：“她肚子痛不痛，与你何干？”
一旁的春杏，帮着说项：“你担心什么，万事有夫人在呢！”
几个人坐着闲话，钱婆子再次跑进来禀报：“秋婆子急匆匆地跑出去了，说是张姨娘的肚子痛。”
房里一时安静下来，杨小小打发了钱婆子，并未理会。
大约半个时辰的光景，严妈妈带着大夫从紫薇院里诊脉出来，直接来到东跨院，板着脸传话道：“大夫说张姨娘胎位不稳，不能生气。老奴来时得王妃交代，***奶若是不能心平气和，就去小佛堂闭门静修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