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的麻烦解决了,自家的小日子又风平浪静,李菜花把心思重新转向食街的铺面。食铺和小饭馆的生意一直不错,接手了两个月的刘氏茶点铺子虽然不温不火,但好歹每月也有百两银子的进账。
如今每月手里赚的利润,就是从前在镇上一年的收入。一想到镇上,李菜花等到弟弟沐休过来帮工时,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狗蛋眨了眨眼,略一迟疑就应承下来:“家里你就放心吧,过几日我岳母要回去,刚好我可以顺路送她,也能回村里看看咱爹咱娘的情形。”
李菜花这下放心了,狗蛋也松了口气,终于有借口送走刘家人了。
晚上回去与刘妍儿商量送岳家回镇上的事,刘妍儿一听李菜花有意让弟弟回家乡探望双亲,很快也表了态,明日问一问娘亲与大伯娘的意思。
“二表姐嫁进曹家后一直没回来过,大伯娘口里说要早早回去,可是瞧她那意思,不见上女儿一面是不放心的。我娘又不好催促,只好陪着。”
狗蛋照常去书院,私下里等刘夫人拿主意,确定回乡的日期,好一同回去。
刘夫人听了刘妍儿的传话,转头就去与大嫂孟氏商议。孟氏心中也急,在省城滞留有些日子了,家里的情形也不知怎么样了。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大女儿刘蓉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每一次刘蓉与婆家闹别扭,她都要开解一番劝回去。
还有自己的大儿媳荷花,趁她不在家,会不会往娘家拿东西。荷花的娘家穷,嫁过来倒是没少干活儿,就有一个毛病,每每趁她不在家,就会回娘家。
原想着自己的二女儿嫁给了曹家作举人娘子,能接济接济娘家,没想到一去不回头,如今连见一面都难,心有不甘之余,就开始找机会折腾弟妹与侄女。
住在侄女婿家,不是嫌饭菜不可口,就是替女儿争侄女的嫁妆,还时不时地向刘夫人抱怨。刘夫人母女也没法子,毕竟大伯一家替自己家解了急。
孟氏听说这一次是侄女婿回乡探望爹娘,弟妹也要回镇上,心下盘算了一会儿,愁眉苦脸地恳求道:“好歹让我见二闺女一面,也好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刘夫人实在没脸去曹家,只好直言道:“如果大嫂要去,我让大生子赶马车送你。见面的礼物我替嫂子备好,只是因为沁儿的事,不好陪嫂子一同前往。”
孟氏把目光转向刘妍儿,刘妍儿微微垂下头去,并不搭话的样子让她来了气。
“当初劝倩儿嫁过去时,你们千般殷勤,如今却连面都不见,难道是要断了这门亲吗?我这就去曹家把闺女带回来,沁儿的事自己兜着吧!”
孟氏气呼呼地摔帘子离开了,刘氏母女对视了一下,并没有追出去。
“女婿回来,你知会他一声,让夏秀才来一趟,商议他与沁儿的婚事。也不用夏家做什么,房子与家具都是现成了,再添两个丫头婆子,特别要寻一个老实憨厚的丫头,给夏秀才做通房,你姐的孩子生下来,对外就称是通房丫头生的。”
刘妍儿点了点头,一想到姐姐陪嫁过去的林妈与小鹃还在曹家没回来,就对刘夫人说道:“林妈是姐姐的奶娘,把她接回来才好,我陪大伯娘去一趟曹家吧?”
刘夫人没有反对,刘妍儿去客房找孟氏,见她正在房里收拾东西,便凑上前去帮忙,顺便说了要陪她一起去曹家探望刘倩儿的话。
孟氏听了转怒为喜,商议着出门带的礼盒,又换了一身拜客的衣裳,与刘妍儿一同上了马车,路过食街的时候,刘妍儿命大生子把马车赶到刘氏茶点铺子门前停一下。
李菜花听说她们要去曹府探望刘倩儿,当即拿了几样点心,命春杏与来福装满礼盒,用纸绳系好递给了刘妍儿身后的丫头巧月。
刘妍儿要付钱,被李菜花制止道:“算了吧,都是自家的铺子。”
孟氏听说过刘氏姐妹合开铺子的事,没想到就是李菜花坐镇的这间茶点铺子。她也不急着去曹家了,在铺子门口向里面打量,满面笑容地打听铺子的收入。
一旁的刘妍儿蹙眉催着,孟氏问李菜花:“亲家二姐,我弟妹前日答应把沁儿名下的那半间铺子转到倩儿名下,家里开销大,我想替倩儿带些银子回去。”
不等李菜花搭话,刘妍儿连忙解释道:“今年铺子已经租出去了,租金是我姐未出嫁时候拿的,都已经花掉了。二表姐只能等到明年才能拿到租金钱。”
孟氏听说租金是二百六十两银子,自己的女儿能拿到一半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转了转眼珠打起了商量:“明年铺子还出租,我能不能先打个欠条,先借出五十两银子,余下的八十两银子等到明年让倩儿自己来取?”
刘妍儿有心阻止,但孟氏根本就不听她的,一时窘着脸僵在原地。
李菜花瞧孟氏这架势,不支给她五十两银子,她是不会走的。只好点了点头,写了一张借据,当着众人的面让她按了手印,从钱盒子里拿出银子递了过去。
孟氏得了银子,眉开眼笑地跟着刘妍儿重新坐上马车。等到了曹府大门口,自报家门后,门房的人飞奔回后院禀报曹老太太。
曹老太太听说刘家终于绷不住了,一时微笑着低头对正给自己捶腿的刘倩儿说道:“起来吧,回去收拾收拾再过来见客。”
刘倩儿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见到候在廊下的林妈与丫头小玉,努了努嘴儿,三个人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主院,管事夏妈妈带着两个守院的婆子迎了上去。
“夫人回来得正好,老爷方才回来了,说是要找绣着青竹的扇套,房里服侍的喜姑娘没找到,让管着夫人房里东西的小鹃又找了一遍,也还是没有。”
刘倩儿点了点头,瞟了一眼跪在房门口的双喜与小鹃,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嫁过来十余日了,她对曹仁义怕得不行,宁愿天天跑到曹老太太面前尽孝心,也不愿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等这个性情乖戾的人回来。
曹仁义的相貌不差,再加上衣装的修饰,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几分意气风发。但是让刘倩儿抓狂的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怒,什么时候会高兴。
在刘倩儿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都可能成为引爆曹仁义发怒的导火索。而她觉得该在意的事,曹仁义却偏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私下里怀疑曹仁义故意给她难看,找她别扭,所以每日尽可能的早出晚归。
曹老太太开始以为刘倩儿是装装样子,当她发现每次儿子回来,都是催促儿媳妇回去,刘倩儿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私下里把主院的管事夏妈妈叫过去盘问,才得知自己的儿子不大喜欢这个媳妇,觉得她见识浅,一股小家子气。
当她把自己的儿子叫到跟前,挥退众人,亲自规劝时,没想到曹仁义扬起头来恳求道:“娘,把沁儿接回来吧,倩儿做不好长房长媳的位置,连十一岁的琴姐与六岁的宽哥儿她都搞不定,更别说安姨娘与喜姑娘她们了。”
“你昏了头了?刘沁儿是有大家闺秀的范儿,但却不干大家闺秀的事。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别人的,你也愿意?”曹老太太第一次气得眼冒金星,四肢抖动。
曹仁义却面不改色地执拗道:“让她打掉孩子就是了,实在不行,等孩子生下来送到乡下去,或者寄在喜姑娘的名下,一个妾生子,外人也不会注意的。”
对于儿子的反常,曹老太太只有三个字:“滚出去!”
私下里把儿媳妇唤到近前,耐心的说教一番,发现事后刘倩儿依旧如常,根本不上道儿,气闷之余,就盼着刘家人过来好好说道说道,又拉不下脸去请。
终于把刘家人盼来了,发现来的人是孟氏与刘妍儿,并没有刘夫人的身影,心中又郁闷起来。
孟氏见到曹老太太,先奉上礼盒,接着说明来意。曹老太太微笑着招呼丫头给客人端来果品点心,又沏了消暑的茶汤,派人去唤刘倩儿过来。
此时的刘倩儿正战战兢兢地面对曹仁义,像小丫头似地垂头不语。听说自己的娘亲与表妹正等着见她,也顾不上许多,直接进了内室换衣裳,没想到曹仁义也跟了进来,一时胆怯地说道:“老爷的青竹扇套,我会留人继续找的。”
曹仁义却摇了摇,冷着脸说道:“我与你一起去见娘,正好有些话要当面说。”
除了新婚第一天早晨,刘倩儿跟着曹仁义来老太太房里敬茶,这是第二次与夫君同行。
一路上两个人沉默不语,见到曹老太太,夫妻俩一起行了礼,刘倩儿带着一丝兴奋,过来与自己的娘亲孟氏、表妹刘妍儿打招呼,曹仁义冲着孟氏拱了拱手,并未开口叫一声岳母,就直接闷头坐到老太太旁边。
刘妍儿瞧着情形不对头,退到末位坐定,并不主动上前搭讪。
孟氏母女相见,十分高兴,只是碍于外人在场,不好畅所欲言,惊喜之余很快恢复了常态,分宾主落座,一起陪着曹老太太说话。
才聊了几句,曹老太太就道一声“乏了”,打发刘倩儿带着娘家人回自己房里叙话。刘倩儿难掩感激,起身拉着孟氏与刘妍儿拜别之际,曹仁义突然开了口。
“娘,休书未写,沁儿还是曹家人,一会儿我跟着亲家回去把她接回来。如果娘不答应,我只好休了刘家姐妹,择妻另娶了。”
在场诸人听了拂颜变色,曹老太太更是拍桌而起,冲冲大怒:“刘家女不合心意,可以再娶一房,但我绝不允许你把那个不要脸的贱妇再接回府上。”
“谨遵母命,刘沁儿,我会写一封休书与她。刘倩儿,未按正妻之名入府,当作刘姨娘吧。”曹仁义起身,甩袖而去,根本不顾气晕倒地的刘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