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全城上下乱作一团,汇通商行三楼何四宰的办公室却显得安逸很多。秦嘉扬手握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在望眼镜中显得距离自己不是很远的发放艾草的梅家伙计,不得不说梅香榭的反应速度还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梅正堂离开仓元,梅香榭这个当家人现在看来还算是合格,至少她一点都没有慌,也作出了正确的判断。
秦嘉扬收起单筒望远镜,转头看向正坐在沙发上,嘴里哼唱着不知名小曲儿的何四宰微微笑了下。
“何老板这次真的是玩大了。”
“时机成熟了,现在不出手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我这边做好了,你那边不也正好可以继续下一步计划。”
秦嘉扬不置可否,都这么熟悉了也没必要装模作样。仓元现在的情况并不让他感到意外,原本就是设计好的为什么要觉得意外。
“嘉扬,你那边的梅延治现在怎么样了?”
“你不是从不关心我的问题吗?”
“梅香榭那个丫头好像并不简单,梅延怀即便是分家了他也还是梅家大伯,你最好多个心理准备。”
“事情都是在不断变化,我也想借你的这场东风做点事情。”
何四宰大笑起来,似乎觉得秦嘉扬在说笑话。
“嘉扬啊!你真的太谦虚了,轮谋略令尊才是这份!”何四宰竖起大拇指,“你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况且荣安少帅的飞隐组其中一小队之一都派给了你,老弟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对了!听说令妹也在飞隐组吧?”
“唉……”秦嘉扬用单筒望远镜挑起窗户上的纱帘,看向外面街道,“实力上我不担心……但愿一切顺遂。”
梅香榭回到药材局紧急找到梅泊,她现在急需要梅泊的帮助。梅泊忙里忙外始终没得闲,见梅香榭找自己也知道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香榭,需要我做什么你就直说,我现在就能去办。”
“梅叔,我现在的确有很重要也很紧急的事情要你去做。在治疗上我有信心,但现在我们缺药材,我们需要大量的金宁草。”
“你是要我去运药?这个没问题,可是我们的人手现在肯定抽不出来。”
“我今天见了唐跃安和郑士卿,他们愿意帮助我们运药。我一会儿去找郑士卿让他出人手,我写了一张单子你看看,到明天一早你就带着单子和银票去收药。”
梅泊接过梅香榭写好的单子,看过后眉头紧皱,说:“香榭,你需要这么多,前阵子我们刚收了陈家的药材,还没有出手。你一下子要这么多……我们家还有那么多钱吗?”
梅香榭抿唇,说:“算是倾尽所有了,郑市长找到的其他药铺愿意出钱,这里的是我家的还有其他家的,账目我都记着呢。这件事情耽误不得,梅叔你听我的……去吧。”
郑士卿的办事效率极高,梅香榭下午回到梅氏药材局,他立刻到仓元其他药铺,一家一家的约谈他们的掌柜。终于让那些掌柜答应,愿意共同抗击这场疫病,也愿意出钱给梅家一起去买药。至于郑士卿是怎么说的,也只有那些掌柜的知道了。
梅泊重重叹了口气,自从梅香榭长期坐诊看病以来,出外购药、收药的活就落在了梅泊身上。他倒是不怕辛苦,只是凭借他这几年收药时和账房对账的经验,梅家家底有多少他很清楚。梅香榭这次真的是拿出了全部家底来买药了。
罗栩急匆匆赶来梅家,原本下午的时候他就想和蒋晨一起来了,可这段时间母亲罗凤芝头痛病又犯了,他在家照顾便没抽出身来。他穿过长廊来到后院仓库,浓重的艾草味熏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梅香榭从仓库临时改成的病房走出,看到罗栩站在院子里立刻向他走来。她摘掉口罩,说:“你怎么来了?蒋晨不是说大娘她不舒服吗?”
罗栩担忧地说:“我娘刚睡下,有下人照顾着没问题,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梅香榭笑了笑:“你别担心,这种病是蚊虫身上来的,我们及时驱赶消灭那些蚊虫,不会有大问题。”
罗栩好似松了口气,他打从心底信任梅香榭,所以也不觉得梅香榭是在逞强。
“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你们的药够吗?”
“明天一早梅叔会出发去购买草药。”
“梅叔不能自己去吧……你们的人手不都在照顾病患吗?够吗?”
“郑市长会帮忙。”
罗栩听到这个名字不自觉蹙眉,他虽然和郑士卿并不熟悉,可一想到白娉楼对郑士卿的猜疑,他不自觉得对这个人也不放心起来。
“郑士卿帮忙?靠谱吗?”罗栩问。
“你不放心郑士卿?”梅香榭问。
“郑士卿是市长,最近几年做生意……他会不会中饱私囊什么的?”罗栩也想不出怀疑的理由,只能这样说。
“郑市长帮我们的事情唐司令知道,这是大事,虽然我不了解郑士卿,但我想他不敢在这上头做文章。况且梅叔跟着他们握着银票去,不会有问题。”梅香榭觉得罗栩完全多虑了,这又不是上头赈灾拨下来的钱款,是他们梅家自己出钱,怎么也不会到郑士卿手上。罗栩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可这心里就是不踏实。
第二日清晨,郑士卿派来的人均已在梅氏药材局门口就位。梅泊备好应用之物,把银票小心翼翼放入里衣口袋中。梅香榭叫他再带几个得力的帮手,梅泊想来想去带上了平日里就跟着自己的小伙计。
队伍即将出发,仓元百姓纷纷前来相送,把队伍围了个水泄不通。
带头的胡大爷向前一步,说:“香榭!我们这群人可全都靠你了靠你们梅家了!”
听到胡大爷的话,在场百姓七嘴八舌发表起自己是如何如何感谢梅家,自己家人的命就拜托给梅家云云。
梅香榭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有些不知所措。好在罗栩在她身旁,帮她说了几句话。
“大爷、大娘!兄弟姐妹们!你们都回去吧,等我们买回草药,大家就都有救了!你们多围一秒运药回来的速度就会慢一秒。”
听了罗栩的话,众人深觉有理分分散开。梅泊回头看向梅香榭,梅香榭朝他点头,承载着仓元百姓冀望的队伍在众人的护送下来到城门口,又在众人的目光中消失在城外那条充满阳光的土道上。
梅家的队伍前脚刚走,后脚被郑士卿找上门的几家药铺掌柜就都聚到了一起。其实他们并不是自愿与梅家联合,更不是自愿拿出钱财跟梅家合伙的,他们全都是被郑士卿逼迫才同意的的。郑士卿告诉他们,梅家牵了头,在仓元百姓心中就有了地位,若是谁家药铺不同意出钱,那就是不仁义、不道德!那是会被百姓用唾沫淹死的。
市长发了话几家药铺的掌柜本就不敢不听,言尽于此倒也没什么。可偏偏郑士卿又说了几句话,让这几家药铺掌柜的心里泛起了嘀咕。郑士卿说他理解各家掌柜的都不容易,可梅氏药材局掌柜梅香榭发话了,说他们梅家资金不够,说什么药方她们梅家出了,这是仓元所有药铺的事,不能他们梅家一家出钱,其他药铺也必须出钱才行。郑士卿是因为梅香榭死咬着别家药铺不放还叫嚷着自家没闲钱,郑士卿没办法才找上他们的。
仁德药铺的李掌柜愤愤的说:“这个梅家真是可恶至极!原本他们就总是压我们一头,现在自己充大头还要拉上我们几家,这都什么事啊!”
保和堂刘掌柜冷哼几声,说:“哼!他们梅氏药材局牵头,明面上占尽了仓元百姓的好感,哪里会有人记得我们。今天早上你们是没看到,知道梅家要外出购药,有多少人去送!他们哪记得买药的钱也有我们一份!”
鸿升药铺黄掌柜讥笑着摇摇头:“还记得你?反正我不管!我又不是开善堂的,这买回来的药不能无偿都让他们梅家送出去。他们梅家家大业大,我们可都上有老下有小,反正我要拿我那一份。”
仁德药铺李掌柜见状连忙往回劝,说:“我说鸿升的黄掌柜,你可千万别说气话,要是梅家真的无偿送那些药,我们要是要钱,更是给我们自己找不痛快,今后你还想在仓元开药铺吗?撑着吧!看看梅香榭那个丫头到底什么意思。”
保和堂刘掌柜觉得有理,连连点头:“对!可不能什么好名声都让他们梅家占了去!一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她还嫩着呢!你说这联合这事儿她不找我们商量商量,直接去找市长……这事儿是着急!她这是拿市长压我们?”
鸿升药铺黄掌柜嗤笑几声:“我说老哥几个行了,总之啊……他梅家要是把这事儿办成了好说,要是办不成也有好戏看了。那么多的药,他们真的能买齐吗?这路上要是遇到个土匪什么的……呵呵……谁也不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