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得上次去求沈应观让他帮忙进入汇通商行时,没提起马场约定的事情。现在是时候拿出来,让沈应观兑现承诺了。
清晨,梅香榭召集药材局所有伙计,并从账房支了钱交给他们,让他们离开仓元。伙计们都是跟随药材局多年的老人,他们根本就不愿意离开。他们本想着跟梅香榭离开,梅香榭到哪里开药铺,他们就继续在那当伙计,没想到梅香榭突然改了主意。强留不是办法,伙计们也只能听从梅香榭的安排从账房拿钱离开。
就在众人即将告别之际,梅延治突然出现在大门口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几个伙计看着拦在眼前的梅延治很是奇怪,他们有的人记得梅延治,有的人起不起来了,完全不懂梅延治有什么底气一个人拦住他们所有人。
梅延治冷哼几声,说:“走?谁都别想走!你们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梅香榭看到梅延治心下了然。秦嘉扬和梅延治是一起的,看来是派了梅延治来做监督的。梅香榭不会与梅延治为敌,秦嘉扬这个外人她都没撕破脸,何况这个家里人。
梅香榭态度很是恭敬,说:“三叔,您终于回家了。”
梅延治倪了梅香榭一眼,依旧是刚刚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香榭,你也知道这是三叔的家,那三叔要回家你不会拦着吧?三叔是你的长辈,我跟梅延怀不一样,我可没跟老爷子分家……这个家有我的一份。”
梅香榭点头,说:“三叔说的是,那么三叔是不想让这些伙计离开了?”
梅延治见梅香榭态度反常,不知道梅香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谨慎起来,开口说:“他们都离开了药材局没有伙计怎么经营下去?我可不能让药材局倒了。”
伙计们听到这话与梅延治理论起来,他们本是不想走,可他们不会因为梅延治的关系留下。在听那梅延治说的话,那是人说的话吗?荣军都要打进来了,他还想着自己的生意。梅香榭怕伙计们与梅延治起冲突,毕竟梅延治身后是秦嘉扬,这次他回来说不定有飞隐组的人和他一起来了,只不过没露面在暗中观察。梅香榭安抚伙计们的情绪,走到梅延治面前。
“三叔,荣军进城这事儿仓元人尽皆知。我不离开仓元,但伙计们很多都不是仓元人,让他们回家去吧。只要我在,招人不是问题。”
“走也行……有规矩,每天只能走八个人,走之前还要让我检查所有的物品,才能离开梅家离开仓元。”
“好,三叔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听到这要求就知道是秦嘉扬的主意,这是怕伙计中有夹带‘私货’的。伙计们并不愿意服从梅延治,他们不明白梅香榭在怕什么,可梅香榭答应了也发话了他们只能照做。梅延治没想到梅香榭这么好说话,戾气也收敛了不少。梅香榭挑了伙计中年纪最大的八个人,让他们先接受梅延治的检查,检查通过后离开仓元。
一天八个人,四天怎样也都能全部离开仓元了。梅香榭想要出门,特地和梅延治打了声招呼。她对待梅延治就像是在对待梅家长辈,当然,梅延治也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梅家长辈。梅延治见梅香榭两手空空要出门,心想着有飞隐组的人在梅香榭也走不出仓元便让她出门了。
梅香榭是去找沈应观的,张占松昨日就从西门已经离开了仓元,沈应观是留下了做收尾工作的,差不多下午……最迟明天上午沈应观也会离开了。现在仓元城的所有大小官员都已经陆续离开,不过郑士卿似乎还没走,可能是想等沈应观一起离开吧。
沈应观对梅香榭的到来还是有些惊讶的,在这个人人都在逃命的关口,梅香榭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没有时间请你喝咖啡了,有事情就快些说吧。”沈应观直接坐在桌子上,身旁尽是士兵进进出出整理着文件。
“我是有事相求。”梅香榭单刀直入,她不想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
“什么事情?又或者你觉得我一定会答应你吗?”沈应观笑了笑,摘掉军帽手不停地摩挲着帽徽。
“你走的时候把罗栩带走,只要不伤害到他你用什么办法都行,只要能把他带走。”梅香榭说。
“让我猜猜……你不想走了?否则不会让我把罗栩带走。我实在是想不出罗栩留下的理由,除非是你不走了。”沈应观直觉敏锐且准确,一语道破其中缘由。
“你别问那么多了……我求你带他走,只要他安全就好。”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忘记了吗?曾经在马场上你答应过我会帮我做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帮我做这件事情。”
“我能问你……你为什么留下吗?”
“如果以后我们还会见面,我就告诉你。”
“那以后见面的话,我们是朋友了?”
“是。”
沈应观的目光停留在梅香榭的脸上,后又重新打量了她。梅香榭大抵是不知道他对唐依依做过的哪些事情,否则她不会说出这话。罗栩没有同她说?这还真是出乎沈应观的预料。
梅香榭知道唐依依的事情是沈应观做的,秦嘉扬不是都说了吗。梅香榭并不想对沈应观和唐依依、唐跃安之间的事情过多评论。如果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大概会觉得因为梅香榭有求于沈应观,所以才不再追究沈应观对唐依依做的龌龊事。梅香榭不否认这算是其中一点,毕竟她确实有求于沈应观。可是当她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沈应观,面对唐跃安她等人会怎么做呢?她不知道。
唐依依无辜吗?无辜,十分的无辜,可以说这些事情唐依依可能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唐依依的无辜和梅香君是一样的,一个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害了自己,一个背负着内疚不知是仇恨远走他乡。 或许梅香榭应该因为唐依依,不来找沈应观,依她的脾气是该这样做的。但现在让罗栩离开,比什么都重要。梅香榭不会去找唐依依告诉她真相,不再提对谁都好。唐依依是个有主见的女子,有些缘分尽了,就再也拾不起来了。
梅香榭回去了,沈应观依旧坐在桌子上,把玩着已经让他从帽子上摘下来的帽徽。手下士兵来问沈应观,说他们都走了被革职的唐跃安该怎么办。
“唐依依住到唐公馆去了吧?”
“是的长官!今天是白娉楼的头七,唐依依操持完一切回到唐公馆,应该不会离开了。”
“唐跃安的副官现在在何处?”
“他被张司令调走了,唐跃安身边没有一兵一卒。”
唐跃安身体越来越差了,革职的事情哪有那么好瞒。听说唐跃安的小老婆刘美兰跑了,家里的佣人也早就另谋出路,此刻唐公馆只剩下个看门的。当初有多气派现在就有多落魄,唐依依一个人恐怕没能力把唐跃安带出仓元,就算是有依唐跃安受不了颠簸的身体也走不出多远去。
士兵试探性问:“长官,唐跃安那里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沈应观将帽徽安在帽子上,重新戴好帽子站起身:“派个人留下,只要唐跃安和唐依依有离开仓元的举动就开枪。没有的话……就把他们留给荣军吧。”
沈应观狠毒吗?可能在很多人眼里是的。倘若换个角度讲,沈应观做的也没有错。他不过是在报仇罢了,他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好人,他也知道他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是。对于沈应观来说,活的这些年,努力这么久为的不就是报仇吗?他觉得他的方式也算完美了。直接让对方死亡有什么好的,不觉得对方太痛快了吗?只有这种让对方这辈子都想不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到底是谁下了黑手,然后在摧毁对方这辈子所有引以为傲的荣耀,慢慢等待死亡的来临。这样才叫痛快,才叫报复。
“对了,待会你找几个身手不错的弟兄,换套衣服跟我出去一趟。”沈应观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长官,我们去哪里?需不需要带枪?”士兵问。
“我们去抓一个人,这人身手不错……但是吧……身手再好也怕子弹,你说对吧。”沈应观邪笑着将手枪子弹上膛。
梅香榭回到了梅氏药材局,梅延治正等着她呢。打从梅香榭离开梅延治就后悔了,虽然他心里知道梅香榭不会逃走,可见她那么久没回来心里也泛起了嘀咕。终于梅香榭回来了,他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三叔,您在等我吗?”梅香榭问。
“怎么去了那么久?外面乱糟糟的你一个女孩子乱跑什么。”梅延治用责备的语气说。
“三叔,我去了趟沈应观那里,他们也马上就要离开仓元了。”梅香榭本就没打算瞒着梅延治,索性便直接说了。梅延治微微皱眉看着梅香榭,心里想着这丫头去找沈应观做什么!难道有什么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