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不必多心,我和沈应观也算是旧相识,他们要走了天南海北的,这辈子能不能再见上就难说了,我就是去看看。”
“你不会蠢到把自己家的药方给了那个外人吧?”
“三叔你在说什么呢?我不会的。”梅香榭在梅延治的审视下坐在椅子上,说:“三叔和秦嘉扬关系应该不错吧。我知道三叔回来是为了什么,为了把祖传药方卖给秦嘉扬,秦嘉扬还看上了家里的宝贝……三叔,我很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相信秦嘉扬,宁可帮着秦嘉扬也不肯帮家里人呢?”
梅延治可不想跟梅香榭聊太多,秦嘉扬说过梅香榭能言善辩,他怕梅香榭把自己绕进去。
“香榭,三叔知道你能言善辩,肚子里的道道多着呢!三叔不跟你聊这些,反正你记住我是你的长辈,梅家有我的一份,不管是祖传药方还是祖传宝物,我也有处置的权利。老一辈人的事情你们小一辈别管,你也管不了。”
梅延治笑着摇摇头回到后院,独留梅香榭一人在药材局大堂。对于梅延治为什么要帮着秦嘉扬这个问题梅香榭是知道的,因为爷爷梅正堂的信里都已经写的清清楚楚。梅香榭之所以还要问,是想让梅延治能够自己想一想,现在还不是和梅延治摊牌的时候。
清闲的时光尽管过得很慢,夜晚也终将会来临。罗栩没有出现,这一天他都没有出现。晚上孙伯来到了梅氏药材局,他是来找罗栩和蒋晨的。
“香榭小姐!不好了!我家少爷和蒋晨都不见了,两个人都不见了,他们有没有来你这里?”
“……都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是蒋晨先出问题的,他早上帮少爷去我们家各大商铺看看都准没准备好,一直都没回,其实我们也没有觉得有问题。是那个沈应观!他突然来找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就和他出去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我把所有人都散出去找也没找到,您说能去哪儿啊!蒋晨也没回来!”
“沈应观还在仓元吗?”
“我以为他还在,刚刚我去办公大楼,那里的人说他们下午就都从西门撤走了!香榭小姐,我们怎么办啊!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少爷不会是被沈应观带走了吧!”
孙伯蹲在地上用拳头敲击着自己的头,老爷梅延怀把少爷交给他,他竟然没有照看好,愧对于梅延怀对他的信任不说,他也是真担心在这关头罗栩和蒋晨出事。梅香榭倒是没有着急,毕竟事情是她指使的,也亏得沈应观是个守信用的。
“孙伯,你家少爷不会有事的。你回去吧,明天早上你就带队出发离开仓元,你会再见到罗栩和蒋晨的。”
“香榭小姐……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罗栩没事,就是先你们一步离开,放心吧。”
孙伯是信任梅香榭的,听到她这样说安心了不少。
“香榭小姐,你真的不走了吗?少爷还和我说要留下来陪你。”
“就是因为不能让他留下了陪我,才要让他先走。我不会走的,我还有事情要做。”
孙伯无奈的叹了口气,罗栩都劝不动他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他对梅香榭微微额首,说:“香榭小姐,感谢你做的一切,也请你多多保重,孙伯希望能再见到香榭小姐……和少爷一起。我们都会在北曲,您可一定要去啊。”
梅香榭莞尔,目送着孙伯离开。仓元城真的要空了,似乎所有熟识的人都已经离开。想到这里梅香榭心头一酸,她从未想过会有今天。
郑士卿府邸。沈应观看着正在喝着红酒的郑士卿面色阴沉,郑士卿倒了杯红酒给沈应观,沈应观并没有接过。办公大楼是空了,部队也的确离开,但沈应观没有走他还要见见郑士卿。沈应观知道郑士卿没有走,毕竟是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叔叔。
“怎么了应观?为荣军的事情而焦虑吗?”郑士卿问。
“你没有收拾东西吗?张司令应该早就和你说了吧?”
“你们张司令走了吧?我啊……不走了。”
“不走了等死吗?”
沈应观是不知道郑士卿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的,他一直以为郑士卿只是爱财,从没有把他往会勾结荣军势力的方面想。现在看来,他还是把郑士卿想的太简单了。
“我会在这里等待荣军的到来,我是荣军的人……很抱歉我一直瞒着你。”
沈应观从不自诩自己是个好人,在他眼里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彻头彻尾的好人。只是在他心中,怎样都有那么一份军人的气节在。他是隆军的人,尽管他恨唐跃安但他不恨这支军队,也不恨自己的选择。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背叛了仓元,背叛了隆军的背叛者,作为隆军军人这让他一度无法忍受。沈应观不自觉摸上自己的配枪,这是一个隆军军人面对奸细该有的态度。
郑士卿自然是看到了沈应观的动作,他不怕沈应观会用枪对着自己。他了解沈应观,沈应观不会这样做的。沈应观确实不会这样做,不管怎样说郑士卿与他有养育之恩,不是郑士卿沈应观不会活下来,没有郑士卿他不可能顺利报复唐跃安。就凭这两点,沈应观就没有理由朝郑士卿开枪。
“应观,我不是军人,你没有必要拿你们那一套来约束我。”
“可你是仓元市长。”
“市长怎么了?还不是被唐跃安压在头上。应观,你走吧……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但我知道你不会选择留下来。”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也没什好说的。这一次看在你对我养育之恩的份上,就随你。下一次,我们再相遇……除非你已经是平民百姓,否则……”
“否则你会给我一颗子弹是吗?”
“是。”
郑士卿放下高脚杯,从抽屉中取出唱片,支开唱针把唱片置于转台上。唱片转动,留声机歌唱出美妙的音乐。郑士卿重新拿起高脚杯,随着音乐在昏暗的房间里肆意舞动。沈应观垂下眼帘,转身离开了那个一直像父亲般存在的男人,也断绝了唯一的亲情。
钱思究是第二天一早启程的,三辆马车,一辆放着行李,一辆载着父亲母亲,一辆是他和妻子。他伸手挑起帘子想在好好看一看这座仓元城,看看那熟悉的街道,仿佛往日的繁华重现眼前,今天不过是在平常不过的一天。收回心神钱思究自嘲着,想要回到以前真的是奢望了。
马车缓缓行驶,不远处便是梅氏药材局了。钱思究让车夫停车,不顾妻子的阻拦他大步朝梅氏药材局走去。钱思究是想在离开仓元前做最后一件事,他想给梅正堂上一炷香。想当初他把花兴尧的消息带给梅正堂,梅正堂不顾自身安危前往荣安,只为能够替挚友洗冤。眼见自己不能救好友于危难,毅然决然选择与挚友一同赴死。这样的一位老者,钱思究怎能不敬佩。
梅延治是不希望钱思究进门的,事实上他不希望任何人与梅香榭接触尽管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梅香榭在看到钱思究的那一刻的确有想把药方、宝物给他的冲动,但她知道也就只是想想罢了,她没有理由支开梅延治。
钱思究给梅正堂上了三炷香,一直在与梅香榭聊天,连一个眼神也没有赏给梅延治。梅延治的情况钱思究都听说了,他认为梅延治根本就不该是梅家人。梅正堂很好,梅香榭很好,梅延怀很好,罗栩也很好。就是这个梅延治,简直就是辱没了梅家人的名声。
“钱先生也要离开仓元了吗?”梅香榭问。
“是的,我的家人都在外等着我。”
“钱先生,香榭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拜托给您。”
“香榭小姐您尽管说,只要是钱某能做到一定给您办好。”
“罗栩一家已经离开了,我是不会离开仓元了……想来也是我的过失,昨天应该让他们把我家的三个孩子带走,今早才想起这一桩事情来。”
“香榭小姐是希望我能带三个孩子走是吗?”
“我想拜托钱先生……能收留三个孩子几天,到时候送到北曲罗家,罗栩他们会在那里的。”
“好,这件事情我答应了。别说是送去,就是让我收留三个孩子也没有问题。”
梅香榭展颜,之前的担心一扫而空。
“香榭在这里谢过钱先生了。”
“千万别谢,孩子在哪里?我现在就可以带他们走。”
“先生请稍等。”
梅香榭让小海给三个孩子收拾好东西带到院子里来,钱思究抱起最小的远辉,拉住远依便要道别。梅延治看着三个孩子,说:“等等,三个孩子的包袱我要打开看看。”
钱思究皱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看都带走了什么,我们梅家现在不管谁出门,都要搜查看有没有夹带。”
“他们是三个孩子……夹带?能夹带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钱思究不明白梅延治所指,以为梅延治是怕三个孩子偷东西。
“小海,把远存、远依、远辉的包袱打开,让三叔看看有没有他想要的东西。”钱思究看向梅香榭,梅香榭点点头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