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宫中,想起已经许久未曾去向母妃请安,他便转了方向,朝着容妃所居的惠仁宫走去。
甫进了大殿,便已经听到容妃开怀的笑声传出来,他不由得挥退了正欲通传的宫女,大步走了进去,笑道:“不知有什么好事,竟让母妃笑成这般模样?”
待进去里见,才发觉原来殿中还有旁人,却是一二八年华的少女,也不知是哪家的闺秀,温婉有礼,见了他,微微红了脸,站起身来:“奴婢给九爷请安。”
皇甫清宸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又看向容妃,笑道:“儿子给母妃请安。”
容妃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方才又笑了起来:“罢了,难得你还想得起我这个母妃,坐吧。”
皇甫清宸笑了起来:“母妃说哪里话,儿子便是再不肖,又岂敢言忘了母妃?”
容妃冷冷一哼,却仍旧是笑着的,顺手指了指方才那姑娘,道:“这是李尚书家的闺女,可真是个好姑娘,方才还讲笑话给我听,真能逗得我开心。”语罢,她叹了一声,又道,“说起来你也当是成婚的年龄了,若能娶到一个像这样的姑娘,我也就安心了。”
皇甫清宸蓦地嗤笑了一声:“母妃原是在担心这个,到时候我给您领十个八个回来又如何?”
“去去去,少在这里给我没正形!”容妃无奈的看了儿子一眼,一转头又拉了那位满面羞红的李家小姐说话。
皇甫清宸偏过头看着她红红的侧脸,深邃的眼眸中,却逐渐倒映出另一张脸来。
陪容妃用过午膳之后,容妃吩咐他替自己送那位李小姐出宫,他懒懒的从了命令,却只是将李小姐送到了宫门口的马车旁,自己一打马就跑开了。
骑了马,颇有些闲散无趣的走在大街之上,却在不经意间抬头的时候,便又见到了那窈窕的身姿。
踏雪一袭极淡的湖蓝色裙衫,正站在一个卖脂粉朱钗的小店前,低了头挑选着什么。
皇甫清宸只觉得自己是魔怔了。大街上那么多人,他与她隔得也不近,可是却偏偏于这重重的行人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踏雪怔忡的看着手中的一条青玉项链,有些回不过神来。记得自己十二岁生辰那年,公子曾送过一条与这个极为相似的项链给她,她爱不释手,很是喜欢。可是后来,被哥哥知道了她对公子的心意,竟然毁了那条项链。她一气之下,才瞒着哥哥,一路追随公子到了北漠,可是公子却又被皇甫清宇遣去了西越。无奈之下她才以南宫御表妹的名义偶尔借住在皇甫清宇府中,希望能得到公子几时会回来的消息。
“买东西?”
身后蓦地响起男子似曾相识的低沉声音,踏雪回过头,便只见到皇甫清宸俊美无铸的容颜,极其不明显的蹙了眉,丢下手中的项链转身就走。
皇甫清宸却难得的有兴致,竟然就那样牵了马,一路走在她身后。
“九爷,您好像闲得很?”踏雪终于淡淡转头看向了他。
“无事可忙。”他学着她的语气,淡淡道。
踏雪不再说什么,又走了几步,忽然转身便往回走去。
“回七哥府上?我送你如何?”皇甫清宸转身跟上她,微微一笑,煞是风/流倜傥的模样,邪肆不羁。
踏雪的心不知为何微微一堵,仍旧是冷声道:“我不回七爷府。”
皇甫清宸一路随着她来到了一家客栈,方才想起崔善延说过她只是偶尔借住七爷府,想来余下的时候她便是住在这客栈之中,不由得道:“你一个姑娘家,就住在这客栈之中,也不怕危险?”
“皇城之中,天子脚下,有何好怕?”踏雪看也不看他,淡漠回道。
“既如此,请我上去坐一坐,如何?”皇甫清宸负了手,偏头笑着看她。
踏雪眸中骤然低温,霎时间如被冰封,冷笑一声看向他:“看来九爷确是很闲,那么就等我有朝一日沦落至百艳居之流,再请九爷上去坐吧。”
“踏雪!”皇甫清宸微微错愕,赫然明白了她因何而恼之后,唤了她一声,方才微微扬起眉眼笑了起来,狭长俊美的凤目之中闪过一抹精光,“是我唐突了,你不要见怪才是。”
踏雪看了他一眼,却终究是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皇甫清宸真正知道自己心中的起伏不定,便是在那天晚上。
半夜,他从梦中醒来,脑中竟满满的都是那双冰冷得如同结了冰的双眸,年轻的身体竟然还因此有了不同寻常的反应!
他蓦地低咒了一声,坐起身来。
他并未未经人事,有过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可是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像她那样对自己,也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如她一般,竟然入了自己的梦。
恍惚间,仿佛记起了幼时偶然读到的那些缠/绵诗句——思君忆君,魂牵梦萦。
所谓魂牵梦萦,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
于是第二日,北漠王朝出身贵胄的九爷,便入住的踏雪所居的那间客栈,并且就住在了她的隔壁。
客栈是极其普通的客栈,客房之中的东西也没有一样入得了他的眼,可是,也许是因为房间的隔壁有着某人,反倒连气息都变得清新起来。
那一日,踏雪并未出门,只是静静地坐在房中翻着一本书。不多时,却只听见隔壁不断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持续良久,一直不曾间断。她终于站起身,打开了房门往旁边看去。
这一看,却让她蓦地怔忡了。
隔壁的房门口,皇甫清宸慵懒的靠在门框上,朝着她站的方向邪魅一笑,俊美的容颜,煞是能蛊惑人心。
踏雪冷冷看了他一眼,只消片刻便已经猜到了什么,回身关上了房门,再不管隔壁的声音。
这一夜的睡梦,一如既往的不踏实,踏雪只觉得像要出什么事一般,翻来覆去许久,才终于缓缓阖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早起身,亦是神不守舍,请店家打了热水来,却也不小心尽数洒在了自己的身上,盆子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皇甫清宸的身影几乎只在片刻之间便出现在了门口,一见屋中的情形,立刻上前拉住了她被烫得发红的手:“还有哪里被烫着了?痛不痛?”
踏雪冷眼看着他,只觉得可笑。
这男子与自己不过才见了几次面,却这样的纠缠,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淡淡缩回手臂来:“没事,水不是很烫。”
皇甫清宸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找人去拿药。”
说完他便转身下了楼,踏雪在屋中换了身衣衫,片刻之后,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站起来开门一看,却是小川。她心中克制不住的一喜,却仍旧强自按捺着:“小川,什么事?”
小川笑着看着她:“踏雪姑娘,我刚从府里过来,顺道路过,来告诉你一声,南宫公子回来了。”
公子回来了!她心头瞬间盈满的欢欣,竟难得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小川,谢谢你。”
小川看着她笑,脸一红,呆笑了两声之后,便又转身离去了。
踏雪复又梳洗了,这才匆匆下楼去,正四下寻找,想雇辆马车往七爷府去时,一转头却见皇甫清宸大步走了过来,盯着她:“你下来做什么,跟我上去涂药。”
踏雪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手,方才淡淡道:“多谢九爷,我没有事。”
她始终这样淡漠,皇甫清宸也不以为意,见她的神色,道:“要去哪里?”
踏雪顿了顿,方才道:“去七爷府里。”
“这个时辰很难找到马车。”皇甫清宸淡淡道,一面命人牵过了自己的马,“我送你过去。”
“不必了。”踏雪摇了摇头,固执的站在那里等候马车。
然而老天却似乎有意为难她一般,一直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有见到一辆可受雇的马车。皇甫清宸原本只是懒懒的抱了手在一旁看好戏,见她向来沉静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了焦灼的神色,嘴角禁不住翘了起来,翻身上马,来到她面前:“走吧,再这样等下去,只怕你要等到天黑了。”
踏雪一来想见南宫御,二来又不知他究竟回来做什么,回来多久,心中却是焦躁。微微抬眸看了马上的皇甫清宸一眼,心中一沉,终于向他伸出手去。
皇甫清宸将她圈在怀中,打马前行,却只闻到她身上传来的幽香,勾人心魄一般的让人沉迷。他情不自禁的低下脸来,朝着那散发着幽香的光洁脖颈,越贴越近……
“九爷。”踏雪声音很轻,但却足以凉透人心。
如一泓清泉灌入心头,皇甫清宸脑中霎时间一片清明,看了看她绝美的侧脸,嘴角缓缓勾起笑意,没有说什么,然而身下的马儿却仿佛越跑越慢了一般。
踏雪终于后悔上马的决定,冷笑了一声道:“早知如此,我是不是该走路去七爷府呢?”
“那你认为我现在会放你下马吗?”皇甫清宸轻笑了一声道。
踏雪垂下眼睑,淡淡道:“也许九爷想要我堕马。”
皇甫清宸脸色微微一变,凤目微微一眯,终于快马加鞭,朝七爷府赶去。
踏雪一下马,立刻便提裙往府门内跑去。皇甫清宸将马缰甩给一旁的小厮,也跟了进去。
却迎面就撞上了正往府门口走来的南宫御和一旁坐在轮椅上的皇甫清宸,两人见到踏雪,都停在了原地。踏雪气喘吁吁的跑上前来,仰头看着南宫御,许久之后,才终于低唤了一声:“表哥。”
大半年没有看见他了,他依旧还是当初那副倜傥不羁的模样,嘴角的笑依旧温暖人心,只是瘦了一些。她心中一叹,每一回见他,他的模样都深深印在她的脑海,所以如今,她才连他瘦了那么些许都知道。
不料南宫御却缓缓抬起手来,抚了抚她的头:“又瘦了,又不好好吃饭了是不是?”
他与哥哥是极好的朋友,所以对她说话的时候,永远一副对小孩子的口气,她心中却还是欢喜的,面上依旧淡淡的:“没有,我好得很。”
皇甫清宸匆忙随后而来,便只看到这番情形,只觉得脑中突然一热,待要上前,那一厢皇甫清宇突然微笑开了口:“九弟,你这是来作客的?”
“不是。”皇甫清宸的眼睛始终看着南宫御,半晌方才慢慢踱到皇甫清宇身边,看着踏雪那前所未见的温柔深情,眸色愈发深邃,压低了声音问皇甫清宇:“那是谁?”
“踏雪的表哥。”皇甫清宇淡淡道。
皇甫清宸听完,便直起了身子,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看踏雪与他说话。
“你又要走了吗?为什么总是这样来去匆匆?”踏雪知道有些话并不方便当着旁人的面说,因此将声音压得很低。
南宫御感受到来自身后的灼热视线,微微一笑道:“放心,这一回,我很快就会再回来。”
“多久?”
“不出一个月吧,到时候我回来,便可带你回家乡了。”南宫御低笑了一声,又道,“我还要赶路,不与你多说了。”语罢,他转身看向皇甫清宇,道:“七爷,那我先走了,踏雪就拜托给七爷了。”
皇甫清宇微笑点了点头,皇甫清宸的目光却甚是凌厉,与南宫御相视。南宫御却不消片刻就转过身,跟踏雪说了句什么,便转身离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许久,踏雪还是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要回头的迹象。
永远都是这样,匆匆一见,再匆匆而别。
身后却蓦地传来一声冷笑:“人都不见了,还这样眼巴巴的看着,有什么意思?”
踏雪终于回过头来,眸中已经再度恢复了淡漠,看了皇甫清宇一眼,道:“七爷,告辞了。”
皇甫清宇道:“我让你送你。”
踏雪应了一声,却再没有看皇甫清宸一眼,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皇甫清宸只觉得恼怒,抬脚便要追上去,皇甫清宇却突然唤住了他:“九弟,留下来一起用个午膳,如何?”
踏雪出了府门,站了片刻,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南宫御说他不出一个月就会再回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她心中存了疑虑,待回到客栈,立刻便请人去打听了一下西越近来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未几,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道:“姑娘,听说西越皇帝下了圣旨,将娉婷郡主送来北漠和亲,此刻怕是已经启程上路,不出一月就会到北漠了。”
娉婷郡主。踏雪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一般,一颗心仿佛一直往下坠,不停地坠落,一直到无尽的暗夜。
娉婷郡主花夕颜,那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
从前被刻意忽略的某些蛛丝马迹此刻都一一浮上脑海,她仿佛是了然了什么,又仿佛陷入了更深的迷茫,最终,却对那人道:“能不能帮我找一副那位娉婷郡主的画像来?”
夜半,客栈旁边的小酒馆,油灯昏暗,客人都已经三三两两的散去了,店家靠在柜台那边打着瞌睡,脑袋一歪,醒了,睁开眼睛看了看仍旧伏在桌子上的女子,终于忍不住上前去:“姑娘,小店要打烊了,姑娘还要喝酒,明日请早吧。”
踏雪缓缓自歪倒的酒瓶之中将自己的身子支起,脑中一片昏昏沉沉。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有买醉的一日,却仍旧不忘扔下一锭银子,偏偏倒到的起身出了门。
刚走出店门,被冷风一吹,非但丝毫没有清醒,反而仿似愈发迷醉,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客栈的小二开门见了她,顿时大惊:“沈姑娘,你怎么喝得这么醉?”
正在这时,楼梯上突然传来沉重而匆忙的脚步声,皇甫清宸三两步跨下楼梯,一把捏住了她的肩胛,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唤她:“沈踏雪!”
他回客栈没有见到她,一直等到现在,没想到她却是在外间喝酒!
踏雪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唤自己,睁开眼来,却只见眼前的男子一袭紫色的衣衫,模糊可见的俊美轮廓,心中突然大恸,喃喃唤了一声:“公子……”
皇甫清宸没想到她会这样唤自己,先是一怔,随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上楼去了。
踏雪偎在他怀中,只觉得那怀抱温暖宽阔,直欲让人沉沦——是公子的怀抱,才会有如此的温暖。可是如今,公子心里却有她人了。从小到大,她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也终究算不得什么。
皇甫清宸将她放到床榻上,她紧紧的拉住他的袖口,恍惚间,两手攀上了他的脖颈:“公子……”
她双颊酡红,带着酒后特有的妩媚,而身上原本的幽香混合着酒的香气,却只让人觉得愈发好闻。
皇甫清宸霎时间只觉得热血沸腾,再难克制自己,一低头便吻住了她。
踏雪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可是当男子温热的双唇贴上她的,她便自然而然的承接了他的吻,心甘情愿的仰起脸,将自己的呼吸一起奉献给他。
当她莹白的肌/肤尽数呈现在他眼前,阅人无数的皇甫清宸,竟然有些狼狈的慌乱了。
低头看去,方才还与他在唇齿间极尽缠/绵的人此刻却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眼睛只是微微睁着,却再也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
“踏雪?”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踏雪缓缓睁开眼来,迷蒙的眼睛看向他,忽然极其璀璨的一笑:“公子……”
皇甫清宸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再没有余力去想旁的,覆上她的身子,再度封住了她的唇。
踏雪在他炽热的吻之下,几欲窒息,一时间更是昏昏沉沉,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
最终,踏雪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等到她再有意识之时,便只觉得有人捏着自己的鼻尖,她的呼吸越来越艰难,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而眼前,是男子蓦然放大的俊美笑颜。
皇甫清宸知道她昨夜宿醉,又是第一次,原也想着让她好好休息,然而不想她却一直睡到了傍晚时分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他这才刻意弄醒了她,见她睁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可算是醒了,起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踏雪有些错愕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然而脑子却在飞快的旋转——他,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皇甫清宸已经等不及坐上了床榻,将她连人带被子的抱了起来:“快点,要我给你更衣么?”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
她已经一动不动的坐在窗边两个时辰了,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然而天空之中却只是乌云密布,半颗星辰也看不到,也不知她究竟在看什么。
“踏雪。”皇甫清宸终于忍无可忍,走上前,扶住她的肩,想让她的身子朝向自己。然而踏雪却冷冷一偏,躲过了他的手之后,便站起身,靠到了窗边,拉开与他的距离。
至此他心头都还满是餍足,笑着走近了她,不顾一切的将她揽进怀中:“你怕什么?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那我断不会委屈了你。赶明儿我就去禀了父皇,将你娶进府中。”
踏雪仍旧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想要挣开他,却发现根本无用之时,才抬起头看向了他,眸中一片死寂:“给我一碗药。”
皇甫清宸脸上的笑容一僵:“什么药?”
“什么药都好,只要不会让我怀孕就行。”
“你说什么?”她的态度激怒了他,逼视着她的眼睛,“你再说一次。”
踏雪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再不发一言。
皇甫清宸的脸忽然狠狠一抽,下一瞬,忽然再度将她圈进了怀中,紧紧地搂着,吻住了她。
出乎意料,她既不挣扎,也不反抗,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仍旧是沉静冰凉的,仿佛在嘲笑他的失控一般——
皇甫清宸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松开她,转身摔门而去。
他只觉得可笑。这世上竟然有女子不想为他生孩子?简直是荒谬!那沈踏雪,简直就是个疯子!
踏雪仍旧站在窗边,许久之后,夜空之中传来一声马的嘶鸣,随后是马蹄远去的声音。
夜,又恢复了寂静。
她站在那里,忽然朝窗下看了一眼。
二楼,并不是很高,可是下面是青石板的道路,摔下去,应该也不会轻松。
踏雪将手撑在窗沿上,探出身子看着外面的道路,许久之后,还是缩了回来,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嘲意,笑自己这样怕疼,失了清白,却连死都不敢。
这世上也许有很多烈性女子,可是她不是。她怕死,很怕死。
这就是她的清白,可是却如此脏污。
她抱着被子在床边坐了半晌,终于将那被子仍开,起身取了自己的披风,出了门。
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她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一家还开着的医馆,便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对那还站在柜台上的小学徒道:“劳烦给我配一副药,让人……不会怀孕。”
“九爷……”夜已深,烛火摇曳的房间内,妖娆风情的女子伏在他胸膛之上,缓缓将手中的酒杯递到他紧抿的薄唇间。
这是今日白天,一个京中不大不小的官员送给他的舞姬,一颦一笑间,皆是令人神魂颠倒的风情。
无论怎么看,都比那个满脸淡漠的女人好太多!
皇甫清宸突然烦躁的拉了拉自己的领口,那女子一看,显然是误会了,伸出纤纤双手,帮他解着衣裳的盘扣。
“滚——”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传来,他心中烦躁更盛,一把将她推开了。
女子顿时跌倒在地,有些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九爷……”
皇甫清宸倏地站起身来,再不看那个女子一眼,抬脚就往屋外走去。
立在廊下的管家许立天见他出来,忙的迎上前:“九爷,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
这位小爷的脾气向来不好,阴晴不定的他也一早就习惯了,然而从昨夜到今日,着实是有些奇怪。他随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发那样大的脾气,只差把皇子府都掀了一般。
“备马。”皇甫清宸只是冷冷吩咐了一声,便朝着府门口走去。
出门上了马,跑出一段路,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一般,在寂静无人街上胡乱溜达了一圈,忽然调转马头,朝皇甫清宇的府中跑去。
出乎意料,皇甫清宇府上的大门竟依旧是敞开的,崔善延站在门口候着,见了他,忙的迎上前来:“奴才给九爷请安。”
皇甫清宸冷笑了一声:“奇了,你家主子倒成了再世诸葛,竟知道我要来不成?”
崔善延但笑不语,皇甫清宸将手中的马鞭丢给他,径自入了府去。
已经是后半夜了,皇甫清宇却依旧逍遥自得的坐在花厅之中,静静地品茶观书,听到脚步声,只是微微抬起眼扫了一下,便微笑道:“坐。”
皇甫清宸心头忽然一堵,闷闷的进屋坐了下来,劈头就道:“沈踏雪跟她的表哥,究竟是什么关系?”
皇甫清宇蓦地笑了一声:“你都说了是表哥,还能是什么关系?”
不是这么简单的!皇甫清宸脑中突然再清明不过——表哥与表妹,本就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若然生了情愫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那一夜,踏雪口中声声唤的却是“公子”!他那时还以为她在唤自己,后来才终于体会到,不是,根本不是在唤他!
皇甫清宸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