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凝望着她的目光,波澜不兴,眉目间的那抹疑色仍未消除,很显然,对她的话,他丝毫不信。
“信不信随你。”
诸安心本就不喜欢解释,见他这副漠然的模样,索性懒得再说话了。
古慕飞看着她的目光微微飘离,似乎透过这张脸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挑了支含在嘴里,找打火机点燃,吞云吐雾后,好半天,声音涩涩开口,“为什么要整成她的样子?”
整容?
诸安心秀眉挑起,眉峰隐含怒气,“本姑娘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花容月貌的,为什么要整?”
见她说得理直气壮,古慕飞的嘴角终是挂了抹微笑。
眼前的女人与猫儿的容颜相似度百分之八十,然而,她们说话的腔调、语气,动作,眉目间的神韵是相差较大的,细看之下,猫儿的五官似乎更柔美些,而这个女人眉眼唇虽更精致,但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英气也是两人区别最大的地方。
从国外逃回来后,他沉浸在与猫儿重逢的喜悦里,根本没细致去分辩,再说,他怎么会想到世上会有两人长得这么相像?
她的猫儿更活泼,更可爱,重要的是,猫儿心中始终有他,而眼前这个,她心里是没有他位置的。
“楚家知道你不是猫儿吗?”
默然吸了口烟,烟丝缭绕间,他又问。
“不知道。”
这话轻易就挑起了他本想歇制的怒气。
“诸安心,你给我老实点。”他上前一步,两指捏握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高,让她被迫与他对视,指尖稍稍用力,她整个下巴迅速扭曲。
“说。”
诸安心虽然也是个有脾气的姑娘,但是,她更懂得有哲保身的道理。
在人怒不可歇时,最后不要去挑战他的底线。
此时对诸安心来讲,古慕飞就是一只正处于盛怒边缘的野兽,野兽有的只是兽性,而无人性。
“应该……不知道。”
“说准确点。”他不要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知道。”
楚清泉应该不知道她是诸安心的,相信楚清泉没有那个智慧,将计就计把她当成楚千荨送入费家谋财。
她的老实,让盛怒中的男人怒气渐渐消之殆尽。
“那么,费南城是几时知道的?”
“对于费南城来讲,我是楚千荨也好,诸安心也罢,他要的,只是一个肯配合他演戏的女人击退费家不安份一群人而已。”
“费承颐怎么说?”
费承颐,她的儿子。
即然他知道这个,那么,这男人就一定做足了功课,不是她说什么他就可以信什么。
诸安心冷笑,“即然你知道承颐的存在,就应该知晓当时的情况,我被金玉希算计,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古慕飞没说话,径直吸着烟,稍后,咬着烟蒂,沉思着一些事,纵观全局,其实费南城才是高手,忍辱负重多年,多年谋算,在顺了老夫人意娶诸安心进门后,一路逆袭成王,赶走金玉希,夺回费氏大权,又让诸安心怀孕,再亲自设了一场局,金玉希入狱,叶唯昭逃亡,诸安心为他生下费氏继承人……想到这里,古慕飞看着诸安心的目光,深邃难辩喜怒情绪。
是的,他怀疑这个女人,在很早以前就与费南城达成共识,联盟站在一条线上。
毕竟,人家现在是夫妻,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
骨肉亲情,风吹不灭, 雨浇不熄。
诸安心当然清楚他在想什么,不就是怀疑她与费南城的关系嘛!
但是,现在,她真的不与外人解释,古慕飞对于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他是楚千荨的男友不错,她与楚千荨是好友不错,就算再爱乌及屋,她也没必要把自己隐私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何况,这人还极有可能会让她万劫不复。
“你如果一定要知道千荨怎么去的,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后悔。”
给他选择的时间与机会。
古慕飞的瞳仁缩了缩,看得出来,他内心是矛盾痛苦的,在想也不想之间徘徊、犹豫。
“把手拿开。”
他指腹粗糙,咯得她下巴好疼。
也不知怎么地,古慕飞居然很听话地松了手,再也没有动,仿若想要好好听一听爱人的故事。
见他像一只被捋顺了毛,乖巧温顺的兽,诸安心心里隐隐浮现痛苦,极不愿意回想的一幕,就那样不经意间钻了出来。
白雪纷飞,断崖岩层边,几抹身影脚步穿着像小船一样的溜冰鞋,手上雪撬划动,在白茫茫雪林间穿梭,那是一场相当残酷的训练,因为,训练过后,教官要挑选几个最优秀的学员去执行隐秘又危险的任务,上山之前,她就生了病,发着高烧,是坚持咬牙上阵的,楚千荨知道她的情况,一路上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甚至中途把行李背在了自己的肩头。
那种情况之下,她掉队是肯定的。
为了照顾她,楚千荨一直滑得很慢,每一段距离就会掉转头看她,见她没来,就会将雪撬撑在树叉上,喘气等待着。
谁也不会想到会遭遇暴风雪,明明天气预报上没有的。
雪风愈来愈大时,楚千荨有点着急起来,她紧紧地抓着诸安心的人一路向前,嘴里疾呼着,“安心,再坚持一会儿,赶紧的,咱们必须追上他们。”
完不成任务是其次,楚千荨最怕的应该是两个单身女人所要面临的危险。
毕竟,她们手无寸铁,抬头一眼望去,除了白茫茫的原野,便是山川,其次就是被白雪覆盖的原始森林,林里有野兽出没,雪地上,偶尔还能瞧见几个熊印或者不知名动物留下的脚印。
就在她们要赶上前面的队伍时,忽听崩的一声巨响,震动山谷,刹那间,地动山摇,强烈的眩晕感让诸安心难受的想呕吐,她将手里的雪撬插入一团雪地,弯腰正想呕吐之时,在那危急的关头,不知道谁从后推了她一把,她的身体像一个皮球一样快速翻滚,天弦地转时,后面传来了声音震耳欲聋……千荨……她失声叫喊,嘴唇开颌,嘴里根本发不出一个字。
那是M市雪域山暴发的一次最罕见雪崩。
死伤好几十人,而诸安心是活下来的幸存者之一,若不是楚千荨,她已葬身雪山那个大坑里。
一段难堪,想永远冰封的记忆,因古慕飞的坚持而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