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夫人的脸,俨然无一丝松动表情,楚千荨咬了咬下唇,垂眼,手臂向后一弯,指尖向脊背拉链摸去。
身后清脆一声门响,一抹人影在墙上闪动,玉清的声音从后传了来,“少奶奶,六少是你老公,发生了这种事,老夫人可做不了这样的主。”
微微转过脸,楚千荨便看到了笑容可掬,温柔可亲的玉清走进来。
解裙子拉链的手僵在了背上。
“老夫人,您消消气,少奶奶毕竟还年轻,没经历过什么事,容小姐那边,我已经传话了,一时半会儿,她不会怎么样的。”
玉清安抚老夫人情绪的同时,又笑咪咪看向楚千荨,“少奶奶,你脾气也倔,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有责任的。”
玉清不愠不火,轻言细语就把她说了顿。
“嗯,我知道。”楚千荨不停点着头,毕竟,在楚费两家这场婚姻联盟里,楚家还有她都是处于逆势的。
“知道,你还这样做?”
玉清话里话外,都透着指责的味道。
“我有错,我知道错了,所以,我才听凭奶奶发落。”
楚千荨小心措词解释,赶紧放下勾链子的手。
能呆在老夫人身边数十年,玉清绝非一般人,从老夫人手里拿过薄伞,轻轻扇动了两下,“老夫人,您看,少奶奶都知道错了,谁不曾年轻过,就原谅她这一回,好不?”
玉清打圆场的话,一时间就把僵冷的空气冲散了些。
老夫人戳了秀眉,淡淡道,“不是我要对她凶,玉清,你也是知道的,这几年,我也老了,脾气较之于往年,心性真的改不了少,要换作以前,我早冲着她又吼又叫了,你说,这要怎么办?容恩那么得力的助手,被这对小冤家给我毁了,我们费家绝不是欺善怕恶之人,咱们得给容恩一个交待啊!不然,说出去,咱们费家成什么了。”
说到底,老夫人在意的是费家的脸面。
玉清能理解,今早老夫人看到报纸头条娱乐新闻,脸都气青了,明明她让人把报纸藏了起来,也不知是谁,拿报纸给老夫人看的。
她下楼去问了一圈,也没佣人知道是谁拿来放到老夫人房间里的。
悄然搁报纸在老夫人房间的人,可见其居心叵测,她就是要让老夫人生气,就是要费家少爷与少奶奶日子不好过。
而她玉清的存在,便是替费氏继承人扫清一切障碍。
让费南城顺利接管费家事业。
“是是是,老夫人说的对,必须得给容小姐一个交待。”
言语间,玉清不停向一旁的楚千荨使眼色,以借口给老夫人按摩太阳穴绕到后面去的她,使劲向楚千荨弩着嘴。
“奶……奶,你讲的对,是该给容小姐一些报酬。”楚千荨没有错过玉清一张一合的唇型,她慢吞吞翻译着,她没学过唇语,凭着她的聪明才志一点点来摸索,不过,还好,从玉清如释重负的表情,可以知道,她翻译的唇型应该八九不离十。
“容小姐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要不是昨晚我喝醉了,绝对不会发生这种难堪的事情,毕竟,我有错在先,奶奶可以给容小姐所有的一切,我只求还能呆在鎏金别墅就好了。”
楚千荨不是不懂得讨人欢心,她只是摸不清老夫人的脾气与性情,不敢乱说话,怕越说越糟糕。
说完,她抬起头,小心警慎地望了眼老夫人,见她面色稍微和缓,她才敢做了个深呼吸。
“即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面为其难代你做主,玉清,容恩那儿,她可以开出一切条件,除了婚姻。”
“好的,老夫人。”
玉清频频点头,指上的力道加重。
在楚千荨走出老夫人卧室前,老夫人对她说,“千柔,这次的错,我们就不再追究。”
毕竟,她这把老骨头也有错。
若不是她听了玉清的意见,对孙子孙媳下药,可能事情也不会脱轨成现在的状态。
“你当然可以呆在鎏金别墅,其实,我也知道,南城性情喜怒无常,平时,你也很宽容他,但是,千柔,夫妻间的相处模式,是需要自己去融合的,而不是一定要别人推波助澜,南城从五岁起就那个样子了,我希望……”老夫人看向她的目光,清冷中多了份期盼,“你能改变他。”
“嗯嗯嗯。”老夫人的话,楚千荨一个字也不敢违拗,乖巧柔顺,点头如小鸡啄米。
楚千荨告别了老夫人,刚走至门口,玉清追了出来,把她叫住,“少奶奶,稍等。”
“有事?”
楚千荨终于知道了玉清的厉害,不得不对她别眼相看,她哪里还敢把她当佣人看,就算是佣人,也是不知多少等级的,人家可是能搞定费氏掌舵人呢。
就凭这点本事,她就必须得尊敬她。
摘下手腕上的那条金链,塞到玉清手里,“玉姨, 以前是我不懂事,还请你原谅,这条手链,是我离家时,我妈妈给我的,我妈妈说,它能佑我平安,现在,我让它佑你平安。”
玉清看着手上的金链子,心中有不知名的东西在涌动,这孩子灵性与心善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看着眼前这张阔似于某人的脸孔,心里的某个情感角落在慢慢塌陷。
“这是你妈妈给你的,我不能要,心意我领了。”
玉清把链子又塞回到她手里。
轻声嘱咐,“少奶奶,即然嫁进了费家,就是命,所以,你得认命,除了脾气臭一点,其实六少挺好的,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冷若冰霜,私底下,他比谁都知道疼人,哪怕是我们下人,他对我们也是极好的。圆房这件事……不能再拖了,老夫人真等不了了,再拖下去,恐怕会生变。”
玉清压低声音说着,又转过头,警慎瞥了眼身后半掩合的门。
“昨晚那件事,老夫人真的生气了,她虽然喜欢容恩,可是,并不太希望她生下费家的继承人,到是你,老夫人一直寄予你厚望,可别让她……再失望了。”
玉清转过身回房间时,在她耳边像春风一般附了句,“你必须抢在容恩之前生下孩子,不然……”
玉清没再说下去,相信楚千荨懂得她的意思。
玉清进屋去了,千荨站在原地,脸色煞白又怔然。
她必须先生下费南城的孩子,如果容恩先生下,楚家就会万劫不复,而她也只有落得被驱赶的命运。
楚千荨从未想过,这样的命运会落到她的身上。
透过隙开的门缝,躲在衣架后的玉清,看到楚千荨飘然远去那抹影子,才回主卧复命,“老夫人,您的话已传给少奶奶了。”
老夫人转了地方,已坐于一处于缸边,拿了鱼饲料撒向鱼缸,十条不同品种的金鱼,浮上水面,争先恐后抢着吞食。
金鱼抢食的画面,犹如瞬息万变的商场,弱肉强食,早是商界永恒不变的规则。
“玉清,你说容恩的八字为什么就与城儿不合?”
这个问题,玉清没有回答。
纵然是她再怎么八面玲珑,这话也乱说不得。
老夫人叹息了声,放下小鱼缸,慢悠悠向窗边的那个塌塌米走去,“楚千柔也不错,就是性子弱了些,还有,她好像看不上咱们城儿?”
“没有的事,少奶奶只是怕您而已,人家不过才十几岁,第一次离开妈妈,到底是年轻了些。”
“你到是会帮她说话,我二十的时候,都已经帮父亲管理两家公司了。”
“M市,谁不说您是奇女子,你不能拿奇女子的人生去与一个黄毛小丫头做比较,没可比性嘛!”
玉清最会察言观色,在老夫人身边呆久了,知道哪句该说,哪句话不该说,她出口的话,总是那样恰到好处,老夫人是越来越离不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