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右丞府门没多久,载着张小敬和李必的马车便被运输货物的车队挡住去路,挑帘观瞧,见到三十多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慢悠悠的自西向东行进。
“喂,小兄弟,这拉的什么货?”张小敬朝着压货的车夫问道。
车夫见到是坐在官家马车里的老爷,丝毫不敢怠慢的回答道:“拉的都是柳枝,城里的老爷们需要的紧,得抓紧运过去。”
寒食节家家户户都用会插着些柳枝在家里,更有用去年的柳木取火用,等着寒食节一过,就开灶起火将早已准备好的肉食都给下锅。
“什么商户能买得起这么多,能卖的完么?”
往常一家商铺差不多能出售四五车的货,这些足够差不多一条街的数量。
“这您就有所不知,今年荣宝商行的大掌柜,签下了朝廷的订单,这些数目估计都还不够呢!”车夫是荣宝商行雇佣来的,拉货越多,他赚的例钱就越多。
“荣宝商行可是好买卖,先走吧,不打扰你了。”张小敬笑道,示意对方抓紧跟上前面的队伍。
“都听见了?荣宝商行你熟悉么,朝廷真的和这商铺有来往?”
李必点点头:“宫内行进调度需要很多物资,这些年都是从荣宝商行手里进货,里面的价格还算是公道,也有些油水可捞。”
“你也开始谈油水了?当年不是最痛恨此类行径么?”张小敬不忘取笑两句。
荣宝商行是长安城的百年老店,上到金属材料,下到布匹棉麻,应有尽有、物美价廉,在几处坊市皆设有分店。
不光在百姓中口碑不错,与皇宫的采办也有不错的交易,在荣宝商行这里,能获得比别家多一成半的外快,同样是采买货物,去他家能多挣钱,何乐而不为。
李必苦笑两声,“商行所做的事情,在我这皆有记录,没有这些黑心商人,皇宫里怕是要断水断粮了。”
“等有机会,带我去这商行看看,正好家中缺些必须之物,带你去能便宜不少。”
两人一路闲扯,马车行驶半晌再次停下,听到前面车夫禀报:“右丞,前面的路被巡防设置关卡,过不去了。”
李必先走下马车,缓步来到关卡前站定,那些巡防军一见是右丞,赶忙施礼。
“这里是怎么回事?前方在干什么。”
“回右丞,安将军命我们封锁此条街道,说是捉拿要犯,任何人不得出入其中。”军卒老老实实回答道。
“他抓的什么人?这宅院里住的都是平民百姓,轮不到四品官亲自下手抓人吧。”
正当李必狐疑的时候,安必得从街边的木门里低头钻了出来,身后压着两位穿绸缎的女子,年龄有十七八岁上下,正是青春光阴。
安必得在见到李必时,明显一愣,他没料到会在这遇到李必,一时间没想好说什么。
“安将军起的可真早,这是抓的什么人?”李必先问道,他看两位女子被绑的结结实实,用手绢堵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咽的求救声,这种做法显然非官家作风。
“右丞怎么会来此?我奉左丞大人的命令,严查长安城贩卖私货者,这没抓到正主,才将他的两个妾室先给绑了。”安必得说着便提起两人,就要朝马车里扔去。
李必抬手叫停,让他把人先放下来:“你取下她们二人的手绢,我有话要问。”
“这……”安必得有些不情不愿,但仍是照做,一取下堵嘴的收卷,两位女子扑通跪下,哭喊着:“请右丞为民女做主!冤枉啊!”
“快快起来说话,是犯了何事抓你二人,又是有何种冤屈?”
“我二人是荣宝商行二掌柜家中妾室,今晨什么都没有做,只在家中操持家务,却被这位将军破门而入,一通打砸,什么都没说就抓我俩,还搬空的家中的仓库。”两位女子哭哭啼啼,说了好一阵才令李必听懂个大概。
不用想这两人,肯定是这位二掌柜在外偷偷养着的妾室,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富户都住在更里层的街坊里。
安必得能找到此地,可见他下足了心思,抓此二人绝不是偶然,若不是二掌柜连夜回家没有在此停留,可就正中下怀了。
“休听这二人胡说,荣宝商行二掌柜贪墨宫内钱款,理应收监,这二人亦是同党,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就先抓起来再说。”安必得示意军卒重新堵好嘴,将两人扔进马车。
李必没有多说,而是放安必得离去,虽心中觉着此事有些古怪,但也没法阻拦,左丞办事向来靠谱,这些年都没抓错过人。
等安必得的队伍走远,这门前还留着两个把手大门的军卒,应该是怕现场遭到破坏所留。
张小敬等军卒撤了,这才露面,迈步便朝着木门内走去,军卒当着右丞的面,不敢拦他。
这处院落与百姓家并无不同,里面已乱作一团,天棚被推倒,砸碎了一侧石台摆放的些许花盆,晾晒的衣服也毁了一地,军卒进来抓人的时候,没少动手脚。
房屋内值钱的物件全都不见,上锁的抽屉和箱子也都被撬开,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遭到了强盗洗劫。
张小敬叹气道:“这么多年,风气却一届不如一届,这与强盗何异?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一样的脾气,不愿意改早晚会出大事。”
轻轻推开后院的大门,里面有个小院子,堆放着些杂物,还有口不大的水井,边上放着满当当的水桶。
“事情挺突然的,让四品将军亲手抓人,李吉好大的官威。”
从后院的小道尽头,有条通往地下的暗门,张小敬抬腿用力猛踢几脚,将半丈宽的木门踢开,里面的灰尘迷住眼睛,呛得连连咳嗽。
李必取来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在干燥的墙壁上摇曳,将二人的身影拉长,张小敬从怀中取出短匕,垫着脚轻轻往下走去,耳边有水滴声,一直延伸到五步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