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十七岁,宁夏总兵陆年之女。
宁夏地处边关,时常有蒙古骑兵南下骚扰。毕竟蒙古人嘛也没什么创收项目,就只能是吃抢劫这碗饭了。每次南下必定秉持着烧杀抢掠的光荣传统,无恶不作。陆年虽为人倒也算是和善,可对蒙古人那就是两说了,自调任宁夏总兵以来,坚壁清野,修固城池,屯兵垦荒,将宁夏守得是固若金汤。
而陆宁和她那位保守作战的爹不一样,秉持着你不让我吃好饭,那我就让你过不好年的流氓思想。陆宁,趁着开春,背着她爹,带着一队骑兵就把一群蒙古兵给抢了。
一帮强盗居然被抢了,这还能找谁说理去!
抢完回府。
陆宁还未卸下甲胄,正抱着刚抢来的小羊羔哼着小调回府,想着一会是做清炖羊肉还是做些烤肉来尝尝。蒙古的小羊羔被烤过后撒上些许的孜然,陆宁只是想想便觉得口水已经快要流下来了。
正想着,只听见一声呼喝打断了她的闲情逸致“宁儿!你怎么这么不像话,爹正满大街找你呢。”陆安见自家小妹回来忙跑了过来急道。
话音刚落,只见一中年男子提着家法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你,你背着我跑去和蒙古人交战,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陆宁见她爹火气旺盛,扔了手上的小羊羔就开始跑,足足绕着院子跑了有五六圈。
见陆年追了上来,忙跳上一旁的假山:“我先说好啊,不是交战,那叫亲切友好的交谈!再说了凭什么大哥可以去打仗我就不行。”
陆老爹被气的火冒三丈,扬起一米多长的鞭子就要抽下去。
陆宁赶忙向高处跑去:“爹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这假山其实也未过三尺……
陆年气得脸青,喝道:“你看看你有没有点女孩子家的样子!你给我滚下来!”
“爹,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就是女孩子家怎么就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了。凭什么我就不能出去带兵作战!爹我跟你说,天下女子千万,各有各的样子,都是女孩子家的样子!“陆宁耸了耸肩道:“爹,你还是认命吧。”
陆年被她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个小兔崽子,你不要在这跟我弯弯绕绕的。你就是想气死我!你给我滚下来!”说着就要去爬假山。
“爹,我这是为了保境安民,你不懂我!”陆宁喊道。
陆老爹撕心裂肺道:“小兔崽子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陆安怕他爹摔着忙得去拦:“宁儿,快下来,给爹道个歉,爹知道你一个人带兵出了关担心得不行。你快下来,别让他老人家生气了。”
“哥,你怎么也不帮我。“陆宁说着一脸无奈丧气从假山上跳了下来,虽说陆年的话偶尔可以不听,但是陆宁从小对自己的这位哥哥还是格外顺从的。
陆宁跳下来捂着脸道:“不许打脸啊,老头。”
“你,你……”陆年举着鞭子要去抽她,可这鞭子等了变天半天也没落下来。
陆宁微微张开手指,抬起眼皮,偷偷去看她爹。
陆年黑着脸道:“你给我在这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一步也不许离开”说罢,陆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混蛋闺女!
陆宁回头望了陆年一眼,默默叹了口气,冲着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陆安一脸哭丧道:“这老头子怎么就这么迂腐呢。大哥,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摊上这么个爹呢!”
“你只身带兵出关你还好意思说!再说,你把蒙古抢了,他们怎会善罢甘休!”陆安虽然心疼小妹可此刻也对她的做法有些生气。蒙古是那么好惹的吗?若不是陆宁带的是精锐,蒙古人又没有准备,只恐怕现在已是凶多吉少。
陆宁见一向帮着自己的大哥都如此生气便老老实实地低了头。
默了半晌。
“哥,我问你,现下是什么节气。”陆宁忽得抬起头问道。
陆安听到听到这问题也是一愣,想了片刻便道:“眼下惊蛰已过,快要春分了吧。”
“哥,年都过完了,如今快至春分,我想他们也快待不住了吧。”陆宁幽幽道。
“什么意思?”陆安问道。
陆宁嘿嘿一脸坏笑道笑:“哥,一个冬天过去,他们可是没有粮食了呀,估计他们也呆不住了吧,我想他们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凭什么只能他们抢我们的,不能我们去抢回去。当然了,也不是都抢,咱们可以把抢来的再送出去,反正花的咱们也不是咱们的钱。”陆宁摆了摆手又道:“合纵连横嘛你懂得,让他们狗咬狗最好了。”说罢自顾自笑了起来。
花钱的事她可不干,花别人的钱还要自己落好的事才是她最喜欢的。这真是一笔不用本就能赚的生意啊!”
陆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厅走去。
“哥,你别走啊哥,你干嘛去!你让老头子别让我跪了啊,听到没!哥!”陆宁见陆安转身离去忙喊道。
夜空郎朗,月光洒下宛若银霜。清风徐徐,带着些许春天的暖意,也还有余冬的清寒吹到脸上着实让人清醒得很。
陆宁翘着二郎腿坐在廊前台阶上支肘望月,想着她今日的那只小羊羔。
“爹,你说清炖羊肉好吃,还是烤了点孜然好吃。“陆宁望着月亮问道。
陆年脚步一顿,默了默,自己习武多年内力自然是深厚。从背后靠近,陆宁竟仅用耳力便得知他所在。
半晌,陆年收了神色,走到旁边,提了提衣摆,在陆宁旁边坐下。
陆年道:“你今日和你大哥说的话爹都听到了,爹也不能说你做得不对,可有些事你要明白不是你想干就能干成的,若是让朝里那些人知道,爹也保不了你。你懂么?”
陆宁看着她爹,有些郁闷,这番陈词滥调她已经不知道听了有多少遍。
陆年看着女儿的样子长长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明日你便回京吧,等爹爹把这边的事交代一下,便也回去。”
陆宁叉起腰来,怒道“老头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京是让我干嘛!你桌子上那些媒人的书信我早就看过了,我哪也不去!你别想回京让我嫁人!”
陆年怒道:“我这是为你好!”
陆宁瞥了他一眼,一字字道:“我不去!”
陆年继续道;“何况咱们军中的伤药已经不足。咱们的伤药可都是京城的远道大师那里拿的,他今日外出云游,伤药还不知何时才能送到。咱们的士兵可不能没有药啊,你就当替爹爹跑一趟吧。”
陆宁叹了口气,正要答应。只见陆年笑眯眯地看着她道:“你若回去,月钱加倍。”
陆宁冷哼一声,气道:“爹!你这不是拿钱侮辱我吗?”
“三倍!”
“去去去。”陆宁将头转回来,狗腿地朝他爹腿上敲了敲道:“爹,你女儿这么听话当然是唯爹爹命是从了。”
陆年满意地抖了抖衣袍起身离开。
日头正是暴晒,骑在马上,看着这沿路的情形,陆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人,都是人。
自从宁夏府中离开,这回京路上,目光所及皆是流民,男女老幼,拖家带口,走走停停。这些人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何处来,也不知他们要前往何处,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仿佛这条路才是他们的家。路边沟壑里躺着几个老者,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远处一中年女子正抱着孩儿靠在树下,子目光呆滞,怀中孩儿不哭不闹,不知是否还有气息。
“碧儿,你拿些吃食给那女子吧。”陆宁下马叹了口气道。
“是。”碧儿应了声便从马鞍旁的兜子里拿了些饼子和水囊给朝那女子走去。走到女子身边碧儿唤了她几声,可女子就好像没听见一般,眼珠子连转都不转。碧儿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还能喘气,只是却对周遭的事情毫无反应,和死人没什么分别。
陆宁不由得皱起眉头。山西大旱,陛下派户部左侍郎前来赈灾,可谁知,这灾未赈下去,流民倒是越来越多,也不知这位左侍郎是将这灾怎么赈的。
陆宁正皱着眉头,一粗壮男声从背后忽然响起“都给我闪开!”。
来人带着一队人马,奔驰过来,一时间不宽的黄土路上尘土飞扬弄得陆宁直呸了几口才把嘴里的沙土吐干净。
路上的人被这声音一惊,躲闪不及,不少人竟直接被来人的马直接撞倒在地。
陆宁退到一旁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却只见领头的男子下了马来,狞笑着朝着一个背着蓝色布包的老者走了过去。
领头的二话不说便将老者打倒在地,“你给老子拿过来!”说着将那老者的包袱一把抢过来。
呵,原来是伙强盗。
“不行啊,大爷。求您行行好,这是老汉仅有的盘缠了,您拿走了,老汉还怎么活下去啊!”那老者的腿脚并不好,被打倒在地也不能立刻站起来,只得抱着强盗头子的腿不撒手,哭喊起来。
“滚开吧你。”说着强盗将老者一脚踢开,骂骂咧咧地朝老者吐了口口水。
陆宁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冷笑:“弃乡里流亡,老弱死道路,壮者入贼中。先前我只觉得是夸张了,如今倒是亲眼见到了。”
“小姐,咱们要上吗。”碧儿看了看陆宁跃跃欲试。
“走!”陆宁怒道,说罢二人便向那伙强盗走去。
陆宁正欲拔剑,却只见一身影比她更快地飞纵而出。
强盗听到声音猛地回头,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人反手夺刀,手上招式凌厉,一招过去未用刀便将那强盗的脖子震断,刀锋跟着落下一时间,鲜血喷涌,竟将这路上的黄土染得通红。
陆宁见状一愣,不由得停了脚步。愣了片刻,笑了笑朝碧儿道:“看来用不着咱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