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僵持了半天，英国公怒道；“张用，给我滚开！老夫今天这楼一定要进。”
张用亦是厉声道；“英国公还是先拿出证据来吧！”
陆宁见张用如此无赖，不由得咬了咬牙，正欲上前，却只听得石楼里传来一声巨响。巨响的同时，楼里亦是瞬间响起一片哭喊之声。
石楼炸了。
众人皆是楞在原地，连张用也瞪大了双眼，呆在原地，显然这爆炸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英国公见状也顾不得张用了，径直上前去查看楼里人的状况。
这楼建的像个碉堡显然是很有用的，被这么一炸，仅仅是楼后塌了角，楼体还是坚固非常。
英国公顺着塌开的一角走进楼里，不由得一惊。这里的姑娘见人进来全部缩抱成一团，方才还全是哭喊尖叫之声，此刻见人进来竟是全都没了声响。
这里不但肮脏非常，到处都是血迹，而且这里关着的姑娘全部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不清楚模样。老国公纵是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楞在原地。
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爹爹。”
老国公身子一震，循声望过去一双苍老的眼里含满热泪。
那个声音依旧是试探道：“爹爹，是你吗？”
老国公连话都已经说不清，哽咽答道：“是，是爹爹。”
话声刚落，那姑娘便哭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父女俩一时间抱头痛哭。
过了半晌，老国公抱着女儿走出石楼，其余的姑娘也都被士兵从楼里救了出来。
老国公出了门，双眼已是通红，劈剑便向张用砍去：“张用，你纵容儿子强抢民女，伤我女儿，我今日便要为民除害，杀了你这个狗贼。”
张用见事情败露，先前云淡风轻的样子早已一扫而光，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实在是好看得很。见楼里的姑娘被人救出，他腿上的力气更像是被人卸了下去，一下子瘫倒在了地。
萧问见状忙冲上前拉住老国公，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道：“国公，张用父子自有国法处置，国公万勿亲自动手。”
英国公愣了愣，半晌道：“也罢，我今日便连夜上折子，亲自送到京里去。”说着将剑收入鞘中，瞥了瞥地上已经瘫成一滩烂泥的张用道：“我看谁敢拦我！”
萧问拱了拱手道：“国公能明白再好不过。”
老国公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竟是朝萧问重重一拜，道：“今日萧大人救我女儿，我虽老了，可到底还会有点用处。以后萧家的事便是我的事。”
萧问一愣，他如此年轻怎受得如此大礼，连忙将英国公拉起来道：“国公如此，晚辈如何自处啊。”
老国公也不欲与他多说只道：“我是个武人，别的不会多说。今日你于我英国府有大恩，老夫必定报答。萧大人，小女受了惊吓，就此告辞。这些士兵就留给你，待一切落定，老夫必定亲自登门致谢。”
萧问拱了拱手道：“多谢国公。告辞。”
说罢，老国公抱起女儿向门外走去。
张用此刻已经是恐惧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那些手下的人本来还打算一战，可见张用已经瘫倒在地，英国公府的兵又皆是精锐变也纷纷放下武器，只求保命。
“全都带走！”萧问喝道。
兵将得了命令不过片刻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众人全都拿了下。
“等等，等等，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张用被人在地上拖行着，大声叫喊道；“我是陛下亲信！你们安敢动我！”
萧问冷哼一声：“张大人还是想想能不能见到陛下再说吧！带走！”
张用尖声叫道：“萧问！英国公！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萧问轻蔑地瞥了一眼，转身朝士兵道：“还麻烦各位将诸位姑娘送回去吧。”
“等等。”陆宁拦住他道：“我有些事要说。”
“什么事？”萧问道。
陆宁未答他的话，上前一步道：“诸位将士，麻烦各位悄悄将姑娘们送回家，切莫再让旁人知晓。”说着陆宁朝士兵重重一拜道：“多谢大家了。”
萧问皱了皱眉毛，实在不知她想做些什么。
只听陆宁转了个身，朝那些姑娘道：“各位姑娘，在下知道姑娘们此番回家或会引起非议。人心如此，在下亦没有办法。只是，这里有条退路想先说给姑娘们。在下陆宁，乃是宁夏参军之女，我别的不会，就是功夫还行。若姑娘们以后无处去，便到扬州官驿找我，在下一定尽全力护住大家。”
姑娘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知她为何现在要说这些。
陆宁说完，又朝将士们拜了拜：“劳烦各位了。还请各位记住我所说。”
“是！”为首的将官道。
交代好一切，又将张用张扬父子投进了狱中。余下的人又将张家的别苑搜了个底朝天，竟搜出几十具尸体，全都是女尸，这帮达官贵人就踩着这些无辜女子的尸体夜夜笙歌，通宵达旦。看着已经白骨的尸体，这些人本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却在这里，因为张家只得栖身黄土。陆宁不由得抱紧了双臂。
萧问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回去吧。”
陆宁回过神来，望了望天边竟是已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折腾了一夜，她也着实有些累了。
走在回驿馆的路上，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微风拂在脸上，有些湿漉漉的。清晨的薄雾升起，让人有些恍惚。
萧问看着她已经睁不开的眼皮，柔声道：“再坚持一会吧，一会就到了。”
陆宁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道：“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萧问道。
“不要让英国公去上折子，让纪大人去上。国公爷只要负责保证这折子能递到陛下面前就好。”陆宁打了个哈欠道。
“为什么？”萧问疑惑道。
陆宁摇了摇头：“你是男人，你不懂名节对女孩子多重要。若是国公上了折子，势必会提到自家姑娘。那不等于告诉朝廷的人他家姑娘名节有亏，国公爷可以不在乎一直养着自家姑娘，可姑娘自己心里会怎么想就不一定。”
萧问一愣，他确实没有想到过这些。
半晌道：“你方才说的人心如此就是这个意思？”
陆宁苦笑道；“这世道对女子向来是不公，明明她们是受害者，却好像她们做错了一般。她们会被人指指点点，被人说三道四，可我没有办法。我能救得了她们，可我管不住人心。”
“所以你让她们来找你？”萧问道。
陆宁强撑着眼皮点了点头道：“她们若有与我志向一致的，能跟我去参军我当然欢迎。若无意的，跟我们去京城找个普通绣娘的饭碗也能养活自己。只要远离这里，便不会再有人关心这里的是是非非了。”
萧问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萧问朝她笑了笑，温声道：“好好休息吧。”
陆宁笑了笑，跨进驿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睡个好觉。”
她回到房间，连洗漱都懒得动，躺倒在床上便直直睡了过去。
终于，终于平静了。
只是，人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