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藩随意拿起筷子,夹了口藕片,放到嘴里嚼了嚼。半晌,直到藕片已经咽下去了才道:“萧公子那里还有一封信吧。”
陆宁一愣,随即抬起头来,果然吴藩是知道谭纶的信还在萧问那里。
萧问淡淡道:“是。”
吴藩道:“既然萧公子已经是我的侄女婿了,我想我就不用担心萧公子再将这信给别人了吧。”
萧问波澜不惊地笑了笑道:“自然是。”
陆宁冷笑,看来这场家宴只是摆给萧问的罢了,于她而言不过是场鸿门宴。
吴藩又抿了口茶,朝陆宁淡淡道:“陆姑娘既然是萧公子的朋友自然也不会让他两难不是?”
陆宁冷道:“吴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陆姑娘和萧公子一直在扬州,想来也是知道这信的存在的。只是我听说习武之人最讲义气,萧公子如今也算是半个我吴家的人了。若是姑娘将这封信说出去岂不是让萧公子为难。”吴藩道。
萧问的心紧了紧,可面上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陆宁笑了笑,望着萧问一字字道:“是这样吗?萧公子?”
萧问淡淡道:“是。”
吴藩又笑了:“你看,萧公子已经这样说了。那老夫可否拜托陆姑娘帮个忙?”
陆宁冷哼一声:“你想要我做什么?”
“陆姑娘想多了,我不是要陆姑娘做什么。我只是想要陆姑娘不做什么。”吴藩接着道:“陆姑娘身边可是有位小姑娘叫碧儿?她是蒙古人吧。”
陆宁一愣,吴藩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偷偷看了看萧问,是他说的么?不过片刻,陆宁就在心里打消乐然这个念头,她还是愿意相信萧问并不是这种人。过了半晌陆宁才道:“那又如何?”
吴藩道:“你说若是让朝中那帮御史知道了,陆年的女儿身边带着个蒙古人,你说他们会不会上书朝廷杀了她,甚至连累陆家。”
陆宁刚想说话,却被萧问打断,萧问并没有看她,反而朝吴藩道:“她一个在边疆长大的女子做事是粗鲁了些,没有脑子。大人还是快让她离开吧,在这也是碍眼。”
陆宁愣住,歪头看着他,道:“你是这样想的?”
萧问手中的茶杯已经被他握得紧的不能再紧,连手指的骨节都已经泛白,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转头望向别处道:“自然是。”
陆宁却突然笑了笑,朝吴藩道:“你是在威胁我?”
吴藩又喝了口茶,并没有否认。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深深刺了一下,却还是装作一脸笑意道:“你怎知我就怕呢?”
吴藩也笑了笑,挑了挑眉道:“你觉得陆年怕不怕呢?因为一个蒙古人搭上整个陆家,这指的吗?还有那封信可不在你手里,即便你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相信,你可知随意诬蔑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陆宁却突然哈哈大笑:“吴大人真是好算计啊。叫我来比武,却用暗箭伤人,若我躲不过去,自然是少了你一件心事。我就算是躲过去了吴大人也有得是法子对付我。”
吴藩淡淡道:“陆姑娘想多了,若陆姑娘觉得生气,明日我便让人亲自上府上道歉。”
陆宁冷冷道:“这又何必呢,吴大人既已知道我拿你无可奈何,又何必惺惺作态。”
吴藩道:“陆姑娘果然是聪明人,老夫果然还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陆宁转身,大笑朝水阁外行去,行了两步却停住了身子,叹了口气,慢慢道:“萧大人,恭喜您抱得佳人。”
说罢便大步离开,身影逐渐隐没在了灯火辉煌之中。
萧问似松了口气,望了望身旁额姑娘,朝吴藩举起了茶杯:“萧问便以茶代酒,敬吴大人一杯。还请大人不要和粗人一般计较。”
吴藩点了点头,拿起了茶杯,饮了下去。
吴雨凝望着吴藩那上下蠕动的喉咙,脸色变了变,迅速恢复如常。
她觉得很生气,却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生气。气他见了漂亮姑娘就忘了朋友,气他听信吴藩的花言巧语,不过到底是为什么现在也都不重要了,不管他是真的喜欢那位吴姑娘还是其他。如今人家既已表明了态度要与那位雨凝姑娘成亲,她当然就得知趣地离他远一些。
陆宁躺在床上,这莫名的怒火还有那些想不明白为何会出现在心底的微微酸意让她烦躁非常。辗转反侧了许久,腾得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朝着门外喊道:“碧儿,帮我拿些酒来!”
难过的时候,有酒有家人也还算是不错的。
大醉之后,朝阳才不会管世间人的喜乐哀愁,明日都会照常升起。
果然到了第二日,陆宁直到午间才酒醒,而阳光依旧灿烂。
陆宁从醒来之后便闷闷不乐地坐在院子里,这一天除了去教住在府里的那些姑娘武艺,什么都没干。只是时常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三日,也是如此。
就这样过了两日,到了第四日连一向竭力想不让她出去乱跑的陆年都看不下去了,看着每日闷闷不乐呆在院中的女儿,陆年将杨鹏亦拉到了一旁,低声道;“你说她这是怎么了?我问了碧儿那个小丫头,她也说不知道。我看宁儿这丫头有什么事都爱和你说,你要不帮我去问问?”
杨鹏亦瞥了他一眼道:“就你这还是当爹的,连自己姑娘的事都不知道。”
陆年一脸不悦:“我自从回京以来,日日都要去兵部报备,述职,你看我有多少时间是在家的。你倒是说啊,这丫头到底怎么了?”
杨鹏亦叹了口气,道:“这丫头前两日瞒着你我去了吴藩府里,回来之后便成这个样子了。我悄悄跟着她到了吴府,门口守卫森严我进不去,不过我看见萧问那小子也去了,这才放的心。”
陆年一愣:“你说谁?吴藩?她去吴藩家里?她去那里干嘛?”
杨鹏亦看着他,道:“你也知道了,最近的王直和扬州张家的事都有丫头的参与,吴藩想来是要敲打敲打她吧。估计这丫头也是不想让你我担心,便什么都没说。”
陆年一惊,语气已经是控制不住的愤怒:“吴藩他想做什么?他要动宁儿?”
杨鹏亦剜了他一眼,连忙道:“你小点声音,生怕别人听不到吗?若是吴藩有心对付她,她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陆年脸色阴沉:“吴藩这个人阴险狡诈,与他做作对的人即便他现在不动声色,以后也一定会下手。”
杨鹏亦一惊:“那怎么办?咱们就这么等着他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