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一愣,半晌竟是哈哈大笑,她已端起了桌上的大碗,朝纪言举起来道:“好一个为国尽忠,陆宁佩服。纪大人来京城之后还未祝贺大人升迁之喜,这一碗,便算陆宁一并贺过了。”
纪言也举起了碗叹了口气道:“陆姑娘说笑了。我所做的只是分内之事,升迁也非我所愿,又有什么好贺的呢。”
聂兴笑了笑道:“纪大人此言差矣,这天下人若是都把分内之事做好,天下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天下了。只是这天下之人多得是不知道分内之事这四个字的分量罢了。”
陆宁笑了笑道:“说得好!”她端起了斟满酒的碗,已仰脖子,就倒在了嘴里,一口就咽了下去。
纪言笑了笑,也斟满了酒一口咽了下去。
聂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二人道:“你们这是喝酒还是喝水啊!喝酒是要品的!”
陆宁白了他一眼道:“陪朋友喝酒可是天下第一重要的事,你到底喝不喝,不喝酒你就可以走了!”
聂兴笑了笑道:“我还以为在你陆姑娘的眼里银子才是天下第一重要的事。”
陆宁愣了愣,这话,她好像听萧问说过。她又想起了萧问。
她脸色微微变了变,将一大碗酒推到聂兴面前道:“快喝!”
聂兴笑了笑,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本来是从不喝酒的,可是为了陪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屋里的烛光微动,跳动的烛光偶尔发出一丝爆裂。陆宁已经躺在了床上,碧儿怕她醉了之后半夜口渴喝水,特意留了盏蜡烛。
但她睡得很沉。
无论是谁喝了三大坛子的酒,都会醉,而醉的人往往都会睡得很沉。
只是不一会她便醒了,醒的很早,就好像没有睡过一样。
陆宁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屋外一片漆黑,屋里只有一点微弱的烛光,她想了很多事。她最近经历的事有些太多,好像她前面的十七年加起来都没有这短短几个月加起来经历的多。
事情经历得虽然多,可是她想得通的事却很少。还有吴藩一个文臣的家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大大的演武场?最重要的是,萧问为何会突然接受吴藩的示好?还有五羊街的事情,桑南和阿吉的事情这两日一直压在她的心上,已经成了她心中一块移不动的石头。
陆宁叹了口气,坐起身来。酒精在她身上的作用还未完全消解,她甚至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她应该是被人背回来的,只是背他回来的人是谁她却是有些记不清了。她想了想纪言的那个单薄的小身板,那应该就是聂兴了吧。
她忽然叹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了萧问,他呢?他又在干什么?
陆宁苦笑了声,她还真是爱自作多情,明明人家都已经成了别人的侄女婿了,还用得着她在这担心吗?
她叹了口气,索性又躺了下去。
过了半晌,屋里的人突然起身,身影如同轻燕一般跳出窗户,掠上了屋脊。
蜡烛灭了。
她快步行在街上,辉煌的灯火已经寥落,连平常最晚打样的一家酒楼都已经笼罩在了黑夜之中。看来夜已经很深了。
那堵高大的围墙如前几次一样依旧没有能够挡住她的脚步,她轻轻一跃,便稳稳落在了院中。
院中飘来一阵熟悉的紫藤花的香味,院中的紫藤花并没有开尽。
熟悉的花香,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池塘。
整个院落都是熟悉的,熟悉,寂静而黑暗。
她往那个熟悉的拐角处望了望,竟然还有灯光。
陆宁一愣,朝着灯光的方向走了过去。心下不由得有些诧异,这么晚了他还没有睡吗?
在房门前站定,屋子里的灯光从门缝中露出,让人心里稍稍有了一丝暖意。
她想敲门,手才伸出去就缩了回来。她突然不明白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她想提醒他不要和吴藩走得太近,还想问问他为什么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或者就是单纯的想见见他。
陆宁叹了口气,还是伸出了手,就在手快要落到门上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女子的声音。
她认得出来这是谁的声音,吴雨凝。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伫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就不应该过来的!
陆宁往后退了两步,想原路离开,可越想越不甘心,便又上前,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房间里的人说话声音很低,低到根本听不清他们具体在交谈些什么。
她摇了摇头,对自己现在的行为很是不齿,怎么就沦落到了听别人墙角的地步。
终于,她又叹了口气,利落转身,身子一闪,便掠出了墙外。
灯火昏黄的房间里,萧问忽得皱起了眉毛,他已经听到了外间的响动。
吴雨凝瞥了他一眼,朝门外努了努嘴巴:“还不快去吗?”
萧问一愣,起身淡淡道:“多谢你的消息。”
吴雨凝还想说些什么,她的嘴还未张开,只见眼前的人早已经跑出了门外十丈远。
吴雨凝坐在桌上,晃了晃腿,愤愤道;“那个狗男人要是有人家一半的心思,老娘也不至于还用得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来跟别人说什么废话!”
她说着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转身亦出了门外。
深夜的京城万籁俱寂,当然没有了白天的热闹与繁华,当然也有好处,即便你现在上房揭瓦也不会有什么巡城的人来抓你。陆宁心情不佳,索性就在人家的房梁上疾行起来,反正没人看见,更没人能逮得着她。
她好心好意来提醒他,人家却根本不在乎,这大半夜的和吴雨凝在萧府聊天,想来二人是真的情投意合,她跟着瞎操哪门子的心!
她越想越生气,脚步也越行越快。
又跃过了两条街。陆宁的身形突然一顿,望了身后一眼,不由得冷哼一声,这大半夜的居然还有人不怕死的跟着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心里的烦躁让她脚下的步伐更加快了些,不过片刻便已经甩掉了身后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