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话说完,立刻周围陷入了一片沉默。
等了很久,只听得栏杆被重重一拍,萧永突然笑了起来,道;“好一个吴藩啊,居然连朕的内侍都联系起来了。”他当然知道户部的人也是吴藩的,谁把地送给曹富贵的还用说么。
“只是,臣不知道,吴大人为什么要费劲心力把五羊街全都烧掉。”萧问淡淡道,他的语气当然是充满疑惑的。
萧永冷哼了一声,道;“为什么?还用问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朕的内侍造一座和他那个小楼一样漂亮的大房子!”
萧问还未说话,只能得萧永已经是一声呼喝;“来人!”
“在!”侍卫应道。
“你们去将纪言给朕带来,朕要好好问问他今日上朝所奏的事。”萧永接着又对萧问道:“五羊街的案子就交给你了,你去吴藩家里将他给朕带来。”他慢慢拖长了声音道:“记得,要有证据。”
萧问垂下头,拱着手淡淡应了声,他还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是。” 萧问心道:“纪言已经死了的消息,还死由陛下自己的人告诉他比较好。”
吴雨凝跟着萧问一起退下了楼去,那女子当然也被拖了下去。
萧永的眼神变得越加狠戾,狠拍着栏杆道:“朕这还没死的,一个个的便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宣王淡淡笑了笑,他明白他的这位皇兄可以容忍手下人犯错,但当人触及他的利益时,他却绝不会念任何情分。
他就是这样的人,也是这样的萧永。
他明白,萧问也明白,所以他才会帮萧问。
宣王苦笑了一声,上前道:“若是那个两个人在的话,不会有这样的事的。”
萧永的瞳孔一震,他当然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于时行,那个陪伴着他从少年到中年的朋友。还有蓝行玉,既是恩师又如父亲的蓝行玉。
萧永却并没有责怪宣王,也苦笑一声道:“朕是真的老了,你也是啊。”
宣王笑了笑道:“臣弟早就老了,可皇兄却还不能老。”他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接着道:“太子尚还年幼,陛下得为他早做打算。”
萧永望了望远处七彩的灯光,点了点头,就这一瞬间,他的背好像立刻弯了,看起来老了好几岁。萧永喃喃道:“老师和时行的事就留给太子吧,留给太子吧。”
皇宫外,萧问已经出了城门,他现在要马上带人去吴藩家将那些油桶找到,这样吴藩便再也不能脱罪了。他快步走着,却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吴雨凝道:“师姐,你父亲的事……”
吴雨凝苦笑道:“罢了,他也不算是冤枉。”
今夜星光繁盛,牌匾上陛下亲手题下的吴字在星光照耀下更是金光闪闪,显示着主人的尊贵与财富。
从皇城到吴藩家其实并不远,也不过是隔了两条街而已,可这条短短的路萧问竟觉得走了很久很久,他的心好像被什么吊着,这一刻,他等了许多年了,太久了。而当他终于看到那个硕大的吴字的时候,他终于吐了一口气,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终于走到了吴府门口,萧问迅速地从马上跳了下来,厉声道;“奉陛下口谕,清查吴府,一干人等不许妄动。”话音才落,一队配着长枪,身着甲胄的士兵便已在吴家大门前一字排开,将整个吴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人是陛下亲掌的禁军。
“你们,你们干什么!”看门的小厮脸色一惊吓得煞白,连声音都在颤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吴家这种高门大院看门,他当然也明白陛下口谕这四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问懒得和他废话,径直上前,一把便将小厮推开,一瞬间,士兵一拥而上便已将小厮制住。
因为有禁军在,吴藩府里的人并不敢造次,萧问没费什么力气便找了还在后院饮茶的吴藩。
听到脚步声,吴藩并没有回头,他好像对这个场面并不意外,而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也并不担心,因为他显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淡淡道;“来了?”
萧问沉着脸上前道:“吴大人知道有人会来?”
吴藩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他微微一愣,显然见到萧问也颇为意外,道:“陛下将这件事交个你了?大理寺呢?”
萧问冷冷笑了笑道:“吴大人到现在还想着大理寺?”
吴藩愣了片刻随即笑了笑道:“不过是纪言的事罢了,他现在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交给你来办也是一样的,毕竟咱们就快是一家人了。”
萧问脸色更沉了:“吴大人难道不知道纪言已经怎么样了?”
吴藩对他这不礼貌的语气显然并不满意,神色瞬时变得不太好看,冷冷道:“没怎么,不过是拔了他条舌头而已。”他的声音拉得很长:“死不了……”
萧问冷笑一声道:“他死了。”
“什么?”吴藩脸色又变了,霍然从石凳上坐起,厉声道:“死了?”
萧问歪着头,眼睛直直盯着他道:“吴大人以为呢?好在陛下也不知道。”接着他突然冷笑一声接着道:“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了。没有人报给陛下,难道也没有人报给吴大人吗?”
吴藩愣住了,他回来的时候吴藩还活得好好的,怎得现在就死了。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气愤,这个吴风怎么这么大的事不先来告诉他,反而让别人先知道了。过了半晌,吴藩脸色缓和了许多,慢慢坐下,又喝了口茶道:“死了也无妨,陛下既然让你来办这件事,那就还有余地。”
萧问冷笑一声道:“吴大人以为我今天是为了纪言的事前来?”
吴藩抬起头疑惑道:“不是吗?”
萧问道:“不是。”
吴藩道:“那是为什么?”
萧问冷笑,高声道:“吴藩涉嫌五羊街纵火案,奉陛下口谕,前来彻查吴府。”
吴藩的脸色又变得煞白,厉声喝道:“你要查我?”
萧问淡淡道:“是。”
吴藩猛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用地掷在地上,眼睛狠狠地盯着萧问道:“我好心好意将侄女嫁给你,你却如此对我?”
萧问笑了笑,看着吴藩道:“刚好,我这个人向来也不是什么有恩必报的人。”
“你,你,你有什么证据!”吴藩的声音已经颤抖了。
萧问还未说话,一声清丽的女声便已经响了起来:“证据?叔父以为事情做得藏得密不透风吗?那些买松油的账簿,还有那个养蜂女已经被陆姑娘找到了。”吴雨凝又冷然一笑,朝萧问道:“哦,对了,叔父藏在后院中的油桶还是我找到的呢,你萧大人可不能不给我请功啊。”
吴藩那清瘦脸上此刻不多的肉都开始抽搐起来,很快,这种抽搐越来越明显,最后竟狂笑起来。他疯了一般地冲上前去一把掐住了吴雨凝的脖子,撕心裂肺道:“是你,是你!原来是你!你居然背叛我!你这个贱人!”他的眼睛通红,表情越来越狰狞,就像是一头要吃人的猛兽。吴藩不能接受居然有人背叛他,居然有人敢背叛他!
吴雨凝不住地咳嗽,却还在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她的脸色一变,伸出了手。
掌风未息,可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吴雨凝冷冷地看着被推到在地的人,冷笑一声,慢慢上前,嘲讽道:“叔父现在,可真像一条狗啊。”
“你!”吴藩还要站起来,他现在恨不得想撕了她,可胸口的剧痛却让他只能瘫在地上,连动都难以动弹。
很像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