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曙色已经渐渐露了出来，可天空中层层乌云将这些碎光遮挡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和方才的黑夜并没有什么分别。
夜再漫长可终究也会过去。
只是不知道白天就一定会比黑夜好吗？也不一定。
城里的这些人已经整整两天没有睡过觉了，而现在他们还在打着精神，一动不动地站在城墙底下，等到他们的将领宣布下一步的计划。
这些士兵的脸上皆是庄严肃穆，看起来他们已经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城外还有一万多大军，而他们现在只有五千人。
只要一个人打得过三个，他们就能获胜。
这道最简单的数学题，现在却变成了最艰难的难题。
他们几乎是要去打一场根本胜算的仗，明知要去送死那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死呢？
陆宁的脸上几乎是毫无倦色，却面沉如水。她垂着头，听着聂兴在不停地说话，偶尔还在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没有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聂兴长长出了口气道：“我刚才说得你可记住了？”
陆宁点点头，脸上微微露出些喜色，抬手锤了下聂兴道：“想不到，你小子还真厉害啊。”
聂兴朝她得意一笑，扬了扬嘴角道：“那是，你以为我是谁。”
陆宁笑了笑，便恢复了脸上凝重的神色，道：“这次真的多谢你了，若能破敌，我一定上书陛下为你请功。”
聂兴微微一愣，随即不在意的笑了：“你以为我在乎的是什么功劳？”
陆宁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在意，可我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谢你的了。”
聂兴调侃道：“行啦，我真想要的你也未必想给啊。你知道的，我不过是个修道之人，这天下由谁来坐我实在是不怎么在意，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想说他在乎的不过是她而已，可话到了嘴边，却被咽了回去。
陆宁抬眼：“只是什么？”
聂兴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到时候你那位萧大公子能不能赶得回来我这可就不知道了。”
陆宁望了望东方越来越发亮的天空，眼睛里全是凝重，沉吟良久道：“两日的约定，我信他一定会来。”
终于，天亮了。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看起来是要下场大雨了。
而城门下，曹钦已经集合了全部的军队。乌压压的人群接着乌压压的天空，让人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看来他是准备集结全部大军，只攻一道城门，以数倍于城内守军的兵力来攻城，这是在是最简单却最有效的方法。
很快，城下的云梯已经开始架了起来，曹钦的人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要攻城的一切，昨日的以来的失利，让他不再有耐心在这里继续耗下去。城里五千人对他手里的两万多人，输赢已定。既然肯定是赢，那就用最痛快的方法赢了就是了。
城里，陆宁望了望城外的方向，朝聂兴道：“看来他们也开始了。”
聂兴点了点头，道：“你去吧，无论有什么，你都还有我在你身边。”
陆宁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不想说谢谢，这句话太轻了，太轻了。
只能一笑，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四道城门全部集合！”陆宁大声道，随后没有多说一句话便利落转身下了城门。
随着命令声落下，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四道城门处的五千人都已经集中到了北城门脚下。
张得先，石宽，刘瑞等禁军将领在这两天的时间里看着眼前的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费一兵一卒便消灭了敌人两万大军，心里的不屑与怀疑早就变成了钦佩。此刻，陆宁的命令对他们来说就是说一不二的。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唯陆宁命是从。
“将士们，敌人已经开始攻城！若不想京城沦于贼人之手，我们只能背水一战！”陆宁站在阶上朝着阶下红衣铁甲的将士大声道。
众将士都没有出声，只等着她接下来的命令。
只是她接下来的话却是让谁都没想到：“我要你们用最短的时间将南城门全部挖开！”
“挖开城门？”原先守南城门的刘瑞最先开了口。
陆宁点了点头：“咱们先前已经把四面的城门都堵死，现在我要你们将南面的城门打开。”
张得先皱着眉头道：“将军，不是我信不过你。可咱们这把城门挖开，不就相当于给他们开了一条路吗？咱们本身人就不够，硬打的话不一定能打得过啊。”
陆宁笑了笑道：“张校尉也说了，咱们硬打是绝对打不过的。所以，得想别的办法。”
“大家听令行事便是！”陆宁不欲再多说，转身看着城门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刘瑞迟疑了片刻，拱手道：“末将遵令！”
“末将遵令！”其他人亦是领了军令，各自散去。
聂兴上前，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城门上一排排的士兵已经开始向下射出一支支箭矢，而城外的箭矢也如飞蝗一般射入城中。聂兴忙把她拉到一旁，轻声道：“你已经决定了吗？开始了就不能再回头了。若是失败了，咱们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陆宁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你能不能别说这么丧气的话，你可还没娶媳妇呢。”
聂兴久久地看着她，叹了口气道：“算了，我相信你。”
陆宁点了点头道：“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还得请你帮我个忙。”
聂兴撇了撇嘴，随口道：“放心吧，装神弄鬼的事我可是继承了我爹的衣钵。”
陆宁盯着他，不由得笑了出来：“不知道你爹听到这话会不会打你。一会你有什么需要就去找碧儿，她会帮你的。一旦开战，我便不能事事顾全，请你见谅。”
聂兴摆了摆手道：“搞得我没你就不行了一样，放心吧，我肯定会给你办得妥妥的。”
陆宁脸色一肃，退后一步，朝聂兴福了福身子：“我替京城百姓多谢你了。”
聂兴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道：“你别这么正经啊，我不习惯。”说罢，急忙跑开了。
他从没想过什么百姓，什么皇帝，他真的不在乎，他想要的不过是想护她平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