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风垂下头并未说话,忽得一抬眼皮,他突然拔出了一旁人的剑,重重向萧问刺去,剑光轻灵变化奇妙,只一瞬间竟已出了好几招。
萧问先前手臂与蒙古人打斗之时已经是被伤,如今挡下如此凌厉的几招已是用尽全力。
吴风冷冷一笑,手中的剑法却突然变换,连环出击,手中的剑竟被他用得有了刀的大开大阖之势。
萧问愣住,躲闪不及,被震得往后退了几步,胸中气血上涌,竟生生突出一口血来。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沉声道:“这一招我只知道一个人会用。”
吴风挑了挑眉道:“哦?”
“于时行,于将军到底是你什么人。”萧问道。
听到于时行三个字,吴风却突然像是换了个人,厉声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
“你是他的后人?”萧问皱了皱眉头道。
吴风阴狠道:“你怎么知道!”
“你那玉佩我曾在于将军夫人的身上见到过,这招剑用作刀的打法这世上也只有于将军一个人会用。只是我不明白于家当年早已被屠尽,怎得会留有后人?”萧问的眉头紧皱,见到这人就仿佛又见到了那位举世无双的将军,只是他的后人怎会和吴藩扯上关系。
吴风却突然笑了两声,道:“你明白又怎样,不明白又怎样。”
萧问叹了口气道:“你既然是于将军的后人,便不该替吴藩做事。”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萧大人来管!”吴风说着手中的剑重新朝萧问砍了下去。
萧问堪堪挡住这重重的一击道:“你既然是于将军后人便该想尽一切办法替他昭雪,而你反而替仇人卖命。”
听了这话,吴风一愣,接着竟大笑起来,撕心裂肺道:“他一个叛臣有何雪可以昭,萧大人难道是在说笑话吗?”
萧问却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嘲笑对面的人道;“时间是真的太久了,久到连他的后人都认为他真的是叛臣了啊。”
吴风笑容越发阴鸷,道:“旁人是怎么认为的现在都救不了萧大人的命了,萧大人还是管好自己吧。”说着手中剑又变换了招式向萧问击去。
吴风的话音才落,招式已出,而他却没想到几道乌光已冲着他与萧问二人同时射来,吴风忙收了手中的剑,急急向后退了几步堪堪躲避开来。
萧问方才已用尽了力气挡住吴风的几招,现下已再无气力躲开这激射而来的飞针,只直直盯着眼前的飞针,却连避都没有办法避开。
他,要死了吗?他现在只觉得可笑,很可笑。
时间原来真的可以改变人心,改变真相啊。十三年,已经真的太久了,久到连于家的后人都不再认为当年的案子是冤案,自己又在坚持些什么呢。
萧问突然笑了笑,时间真的改变真相。于家的人已经接受了旁人给的真相,让他这个和于家毫无血亲关系,只凭着师生情谊,一腔义愤的人就像是个笑话。
他想不明白了,他真的想不明白。
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他的意识里好像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萧问!”陆宁叫了他一声。
萧问慢慢回过神来,只见怀里躺着一个姑娘,那姑娘脸色苍白,口中却正叫着他的名字。
他看了看怀中的姑娘的脸色,还有她那身白色衣服上绽开的白色血花,他从没像现在一样慌乱过。
方才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这个口中叫着他名字的姑娘,用力将剑扔了出来,踏着那柄如光的长剑,轻云一般落到了他的面前。
那几枚飞针就这么打在了她的身上,嵌入了她的皮肉,深入骨髓。
“陆姑娘,陆姑娘。”萧问颤抖着叫着怀中的人。
他只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除了这个他想不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他不知道他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他能做些什么。
他不知道,不知道。
陆宁笑了笑,低低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我怎么感觉我快没力气了。”
萧问心猛得往下一沉,握着她的手,慌乱道:“你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陆宁看着他轻声道:“你冷静啊,我没事。你,你别紧张。我内力还能撑一会,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萧问听到她的声音慢慢镇定下来,看着她,眼底的心疼已是满溢,明明自己已经没了力气,还在想着安慰他。
陆宁见他冷静下来,舒了口气,笑了笑道:“只怕我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砍死的。”陆宁示意他抬头,只见蒙古人已举起了刀剑,砍了上来。
两尺的距离,闪电般的速度,蒙古骑兵的实力。以他们现在的处境,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力量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
陆宁竟然微微笑了笑,看来这一次是死定了啊。
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村子里竟是一盏灯都没有亮起,整个村子毫无声音,像是一个人没有的样子。整个林子都笼罩在无尽的黑暗里。地上的血已经慢慢干涸,变成了黑色,河水还在缓缓流淌,倒映着缓缓升起的上弦月,像是在默默低语。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样的寂静让人恐惧,陆宁已经开始运不上力气,她现在只想听到一点别的声音,只要有别的声音就好。
好像等了很久,又好像不久,就当蒙古人的刀马上要砍下来的时候,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啸,这啸声在这寂静的苍茫暮色下显得格外惹人注意。
这啸声也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这让她觉得她还活着,真好。
萧问抬头看了看树林的方向,随着一声啸声,一朵惨碧色的烟火炸裂在林子的上空。
蒙古人被这烟火弄得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又要举刀劈下去。
刀还未落,只听得“嗖”的一声,一只带羽的箭就这么贯穿了蒙古人的喉咙。他的脑子里响起了利箭穿过血肉的声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子,已是鲜血喷涌。
不过片刻,一群人马已从林中冲了出来,将蒙古人和吴风一行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姑娘没事吧。”聂兴急急跑过来道。
陆宁勉强摇了摇头道:“没事,你怎么会在这?”
聂兴眼神向骑在马上的英国公望了望道:“我正与英国公家商量事情,你叫人来报信,我便一起来了。”
陆宁轻轻笑了笑,朝萧问道:“这么快便带了人来,看来那老板是费了大力气了,我没信错人啊。”
萧问点点头,柔声道:“你先不要说话了,我先用内力将心脉封住。”
聂兴皱起眉头道:“你受伤了?”
陆宁缓缓点点头,笑了笑轻声道:“没事。”便由着萧问运气将挨近心脉的几处大穴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