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早说。“月天尘黑着张脸,孟尧服用灵丹已经有些时辰了,却迟迟不见转醒,搞得他心神不宁,整个人越发瞧着低气压。
雨师:”······“想顶嘴又有些不敢。
“你们且先行去通知。”月天尘看了眼如静物画一样纹丝不动的孟尧,心头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我回趟精灵界,想来该是要做些准备了。”烛伊深知一旦妖族大军出面,就相当于六界大战再次全面爆发,谁都无法置身之外。
于是,只得雨师跟陆盏二人匆匆去往妖界向白猿大仙报信。
月天尘找了间客栈,为孟尧运功,虽然烛伊说她无性命之忧,但却给不出孟尧迟迟不能醒来的原由,这使月天尘心下百般不安。
烛伊回精灵界,本意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却不料,外面还没开战呢,整个精灵界却先成了横尸战场。
烛伊重伤未愈,眼前景象使她脑袋一阵晕眩。
“女王,女王陛下······”满脸焦黑的岗哨精灵扑腾着残缺受伤的翅膀,跌跌撞撞扑到烛伊面前哭喊道”女王,那个天庭来的绿萼仙人,她,她入魔道了,长老们和郁……”
岗哨话未完,眼前一阵风掠过,烛伊不见了踪影。
蓬莱岛,火光中最盛处,伴随着凄厉的嘶鸣声,一道曼妙身影足舞般在火光中穿梭飞跃,煞是赏目。
只是近了看,才发现美人步伐因双腿颤抖而踉跄,一头碧发被火光燎得数处焦黑。
“容。”烛伊一嗓子叫出,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
郁闷听到烛伊的声音,明显身形一顿,如在平时,她是不会犯这样的致命过失的,只不过眼下她这一顿,不仅仅是因为烛伊,更因为自己已经油尽灯枯了。
烛伊飞掠起身,稳稳接住被一击击飞的郁容,瞪大的瞳孔中倒映郁容那张不复往日娇美的面庞。
唯一不变的是她唇角笑意,既温柔又刚毅。
“伊,”郁容沾满鲜血的手一把抓紧烛伊,抖着声道“当,当年的事,我有罪亦有苦衷,女王,女王她并非你想象中……”
“别说了,我替你疗伤。”烛伊打断郁容,全身上下摸索,想找找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丹丸。
“我,我不曾真要杀你,”郁容自顾自继续道“你可信?”
“我信,我信,你别说了,”烛伊双目充盈,视线逐渐模糊“求你别说了。”
“不说就来不及了。”这一句,微弱到烛伊近在咫尺却未能听见,郁容最后一口散去时,烛伊还在拼命为她输送灵力。
“尧儿?尧儿?”客栈中月天尘有些虚弱地喃喃叫唤着孟尧的名字,嗓音带着他特有的迷人喑哑,指尖轻柔地抚过孟尧脸庞,一遍一遍描摹着对方眉目。
可是孟尧依旧毫无反应,即便月天尘给她输了足够量的灵力。
那双含情目不再笑荡三秋,那莺歌燕语的声音也不再响起, 那明艳动人的面庞此刻苍白如纸,月天尘盯着孟尧越看越有种看秋风落叶的萧瑟感,慢慢情绪波动起来。
“师傅曾说,我看似温和实则性冷,不是个当姻缘神的料,我深以为然。”
月天尘那双剔透的明眸在落窗的房间中亮得异常,指尖温柔地拭过孟尧脖处先前被昊天君勒喉所留下的青紫掐痕。
低头自顾自独白“后来,因为你的出现,我开始慢慢理解人世间的情爱,所谓海誓山盟,至死靡他,原来并非世人画地为牢,而是他们心甘沉沦。”
孟尧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月天尘说到动情处沉浸于己心世界,一时不觉。
“亦如而今我一般,如若这世间没有你,那么漫长岁月于我而言,”月天突然顿住,神色一凛,好似被自己的话惊到一般。
他从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哪天孟尧会从自己生命中消失,那感觉就像生活惯了花花世界的人一下子进到了永夜的地牢,永远与死寂和黑暗作伴。
月天尘伸手抚摸孟尧的脸,动作不似先前轻柔,他想用实实在在的触感来确定孟尧没有离开,依然存在于自己的生命里。
“不好了,不好了,大祸临头了……”
“啊……救命啊……”
“快走,全部往西逃,越远越好……”
“……”
待月天尘发现屋外动静时,一只鬼爪已经破开结界,半伸入门内。
那是他随手布的隔音界,挺多就能阻个凡人,厄鬼都决计挡不住的。
月天尘目光锁定那鬼爪,眸底寒光凛冽,仿佛先前沸腾的情绪都被冻住了。
就在那锋利的视线中,一声凄嚎,厄鬼探入门内的一只手臂就这么眼睁睁化作了粉剂。
月天尘豁然起身,抬手,隔空厄鬼脑袋搬家,躯体化作烟尘。
从楼上望去,整个客栈,亦或者说目力所及之处,遍是狼藉。
不久前还人满为患的客栈,此刻宾客作鸟兽散,摔倒的桌椅板凳各有各的姿态,地上茶水饭菜溅洒得到处都是。
街道上人头攒动,不少人背着行囊,也有两手空空的。
前者是听闻风声就开始准备逃难的,后者是起初不信,直到亲眼所见,才不得不承认现实的。
但不管怎样,他们此刻神色都是同一副脸孔,面如死灰,除了还不知道害怕的稚童,咧着嘴哇哇大哭,好似只是心情不佳而已。
如此大的人流齐齐涌在街道上,大家是想加快步伐也没办法,达官贵人的轿子被百姓生生给扯烂了,只得与百姓一道徒步。
月天尘临窗注视这一切,沉思不该如此,厄鬼跟后面索命呢,这秩序有点过分井然了。
突然一声清亮高昂有几分耳熟的声音传来“喂,楼上的,看什么看,赶紧下来逃命。”
是一个红发少年,走在道路最侧,身后跟着一群修士打扮的人,衣服上书“丹鼎”二字。
月天尘的目光落在少年人浓墨染的深眸以及那带紫的双唇上,脑海中记忆一闪,下意识想起了一个名字,计零。
同时计零也是面露惊色,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月天尘,他再怎么健忘,都不会忘了这般容姿的人,只要他曾见过他。
月天尘愣神中未及反应,计零跟个火药炮似的,一蹿蹿上了月天尘所在的二楼。
“你是天神?”计零先前那一脸焦躁大于不安,又兼几分厌世的脸上,此刻只余愤怒。
他浓墨的眸子黑得很深,嘴唇更紫了,有些颤抖,月天尘知道那颤抖绝不是因为害怕。
“遍知前辈可好?”月天尘微一点头,嘴角牵起与往日别无二致的官方笑意,完全忽视计零满得都快要溢出来的情绪以及眼下他们所处的人间地狱。
“好个屁,这些鬼东西是不是你们放出来?”
“不是。”
“不是天庭搞的鬼?”计零愕了一下,狐疑道。
“是,”月天尘语调四平八稳,补充了一句“是天庭所为。”
月天尘回答得其实很有条理,“你们”这个词,其中包含他自己,所以自然否认。但“天庭”这个词,就很宽泛,并未特定指哪些人。
计零:“……”气得想打人,然后也确实动手了。
“你的灵脉?”月天尘轻松挡下计零的攻击,还顺便位他把了一下脉,好奇遍知原先说他天生体弱,怎么如今灵得更个猴子一样。
计零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发现似的,猛烈反抗起来,急于挣脱月天尘的控制。
边撒泼打滚边大叫“我要杀了你,杀光天上所有的狗神仙,你们害死了师伯,如今又要害我师父,这些还不够,你们要灭了人间,你们……”
“天全道人仙逝了?”月天尘作为天庭上神,自然知道些常人所不知的东西,比如人间三大地仙之一的天全道人在千年前那次大战中,重伤未死,却也一直不愈。
月天尘看着眼前这个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的少年,知道遍知肯定告诉了他些什么。
计零满脸悲愤,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师伯没有死,他在我体内,跟我一起活着。”
月天尘瞳孔倏地瞪大,眼底闪过瞬间的惊骇,自古炼丹术都有一禁忌,那就是以人为丹,俗称人丹。
这是对道德伦理和炼丹技术的双重考验。
计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脸色涨得通红,没办法,他始终还是个孩子。
月天尘瞪大的瞳孔还未来得及收回,脑海中灵光闪过,手上一用力,计零像一只被拎住后脖颈的猫一样,认命地被月天尘带到了里间床榻旁。
计零一眼就认出了孟尧,奋力挣扎道“她怎么了?你杀了她?”
“我在你眼里是魔鬼吗?”月天尘白了计零鸟窝似的后脑勺一眼,不悦道。
“那还用说。”计零一边查看孟尧情况一边不忘过嘴瘾,没办法,谁让他打不过,眼下师傅又远在妖界。
月天尘见计零有模有样地查看孟尧情况,不知怎地,一颗心慢慢提了起来。
“她有意识,”半晌,计零突然道“她在强制自己沉睡。”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