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四个字震得表情开裂的绝不止自在仙人一个，在场所有人，都心跳加速了起来，神经紧张了起来。
秦广王这下真不知道该站谁了，在绝对实力面前，正义显得越发可笑。
遍知与白猿大仙两张脸，同一表情，仿佛下一秒就打算英勇就义似的，眼底迸发出明显打算玩命的仇恨与愤怒。
无需了解太多，就凭昊天君对其的重视程度，也能猜测一二，九幽业火海里爬出的东西，指不定多邪乎呢。
月天尘与孟尧皆心事深重的一张脸，辨不出喜怒。
自在仙人那沉静的眼神被情绪破开，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一旁华服曳地的昊天君。
昊天君坦荡荡迎视对方扫过来的视线，反客为主侵略性望进自在仙人眼底，两片无棱薄唇弯起明显笑意，意味深长。
只一瞬的对视，自在仙人移开视线，那对紫黑色瞳目被悲伤侵透，沉沉如坠，内里生气一点点消散“一切皆我错，不论枯木回春还是之后的轮生术，萧小友的心愿也是我的选择，唯赎罪·····”
“狗屁，”雷尊突然一声怒吼打断自在仙人的话，震得整个冥河洞府都抖了一下“你太高看自己了，这罪你赎不起，这错你也没能耐犯，你这样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亲者痛“三个字，重重敲在自在仙人心头，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孟尧，因为孟尧看向他的眼神，让自在仙人真正意识到，如今自己再也无法自在，无论是生还是死。
他想起了当年孟尧蹲守南天门整整三年，寻爹认亲之事，当时情根已断，什么都不记得的他，却莫名对那个孩子格外心疼。
自己在孟尧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出现，如今便也无需再出现了，自在仙人这般想。
“拟魂术乃我独创，是一种以魂养器的术法，可以让法器与执器者产生心灵感应，，拥有和自己相通的意识。”自在仙人看向愁眉锁眼的秦广王愧疚道“贵府天道圣器功德尺以及轮回晷皆是受乾坤鼎影响，导致失误。换言之，就有人控制了它们，以人意代表天道。“
自在仙人口中的“有人”指的谁，大家心知肚明， 轮转王要是此刻在，定要高兴坏了。 他因轮回晷之事没少挨秦广王各种罚，眼下这锅甩给昊天君，便谁也不能说是他玩忽职守的问题了。
秦广王跟雷尊在孟尧几次提醒下，不是没考虑过这一可能，只是他们内心深处强烈拒绝接受这一认知，这就跟信教徒一样。
雷尊本就知晓拟魂术的存在，自在仙人在最初创术的时候就与他说过，所以他知道物哀中附着器主魂魄一事，只是不曾想，此术竟可以令法器拥有意识。
“你的拟魂术为何会被用在了乾坤鼎上？”遍知对自在仙人其实是有好感的，当年大战，站出来坚决反对昊天君的除了雷尊，就要数自在仙人了，不过他生性淡薄，不爱揽功，美名全推给了雷尊罢了。
他这么问就是不信自在仙人会如此不知轻重，毕竟乾坤鼎与物哀不同，乃大道化身，开天圣器之首，一旦融通个人思想，后果可想而知。
“是吾在凡曲下凡历劫期间，发现他存于器司理的物哀很不寻常，得知拟魂术后大受启发。毕竟地府的内务，吾插不得手，只可惜，最后一步不慎，让凡曲的魂魄也溜进了乾坤鼎，要不然，就凭地府，怕是再过个几百年也别想发现轮生术的存在。“
秦广王：”······“怒了怒了。
”所以，凡物确是你杀的？“雷尊已经连敬语都不用了，大有就此撕破脸的意思。
自在仙人之死，当初罪名为私创禁术，走火入魔，只能以天道阵困杀之。大家伙儿对这个罪名很是信服，只因自在仙人素来痴迷剑走偏锋，成日爱在“邪门歪道”边缘作死试探。
之后天庭对私创术法行为大力监管，但凡查到禁术就跟对待毒品似的，连带自在仙人这四个字都成为了跟禁术一样的禁语。
雷尊因先前一次与自在仙人吃酒时，无意中听对方只言片语，提起昊天君令其创枯木回春之事。
所以，一度怀疑是昊天君蓄意要杀自在仙人，只是苦于想不通理由，自己除了猜测，也没有丝毫证据。
昊天君下巴一扬，勾唇浅笑“顺者昌逆着亡罢了。“
雷尊被对方那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的逼样儿彻底激怒了”身为天君，如此践踏天道，视如儿戏，若让你这样的人统治六界，世间何来“
”吾身所处即大道。”昊天君面无表情宏声道，下巴扬得飞起，眸底目空一切。
众人：“······”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跟司马昭亲口承认自己的心，感觉上愤怒值还是不一样的。
”凡曲死后吾才知道，原来雷尊与其关系如此笃甚，吾以为你这样的人不会有朋友。“昊天君嗤笑，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破天荒崭露从未有过的大幅度表情”不过也难怪，凡曲跟谁都能成为朋友，吾也喜欢他，只可惜他不喜欢吾。“
”所以你就杀了他？“
”是他不放过吾，“昊天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半晌终于扭头看向自在仙人，语气中竟不自觉夹杂了一丝温度”既然醒了，只要愿意配合，吾会想办法还你魂魄完整，让你转······”
“不要。”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昊天君这厢说着话，突然察觉自在仙人异常，第一反应顺从己心，不想对方再次离开，但话刚出口，理智回归后瞬间想到，自在选人说要带小病样走，衣服时成了？他的内心激动万分。
昊天君头也不抬对孟晓秋道”从今天起，你就叫绿萼吧。“
阴暗灰败的牢间，仿佛因孟尧的到来在萧冰阳眼中亮堂明媚了起来。
“看来，你也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萧冰阳朝孟尧咧嘴一笑。
“是啊，”孟尧幽幽道，笑得心不甘情不愿“但我不会告诉你，就如你对我那般。”
“还好，我并不感兴趣。”萧冰阳漫不经心道。
孟尧一肚子邪火终于开始有点憋不住了，她踩着脚尖，款款上前，步伐无声，却鼓噪般敲在萧冰阳心头。
“告诉我，你并非自投罗网。”
“算不上，交易罢了。”
孟尧蹙眉，脚下步伐一顿，寒声问”交易？“
“我要救我师傅，”萧冰阳抬头，直视孟尧决绝道”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孟尧胸口一闷，皮笑肉不笑“救？你一个活人去救一个死人？”
”我想让他魂魄解脱，入六道，享轮回。“
”那你自己呢？“孟尧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萧冰阳，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我呢？”
问完这下半句，她自己都愣住了。
随即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双臂水蛇般缠上萧冰阳脖颈。
抬眸勾着眼角，一脸放浪佻笑道“要不，留下来，尧儿陪师傅过完此生？”
萧冰阳掩在袖袍下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稳了稳心神，淡漠漠道“天君答应，只要我按他说的做，试验品只需一个就够了，他可以让我变强。”
孟尧心头一热，萧冰阳打算一力承担，这是也为她安排好了后路的意思。
看来这一切都是昊天君的阴谋，自己先是掉进了萧冰阳的小阴谋里，现在又被动身陷昊天君的大阴谋中。
棋子的行动如何能瞒得过下棋的人。
孟尧嗤笑“变强？他不是让你变强，他是让他自己变强。”
自从看过小阴书阁那本古籍之后，孟尧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九幽里的那些魂魄说不定有什么特殊用途。
萧冰阳无所谓道“一个意思。”
“不，不一个意思。”孟尧手上用力，一把将萧冰阳脑袋按了下来，两人呼吸相闻。
“你不了解昊天君，他冷血无情，不管成功与否，你都是一个输。失败了他会杀我替你，成功了，他会不满足，想要更多更强大的力量。他想一统六界，这是他一生不曾放下的执念。”
“我会阻止他。”
“你？你以为届时你还是你自己吗？你是他手中无意识的杀戮之剑，你连自己姓什名谁都不会再记得。”
萧冰阳当然有想过这些，所以他才要求面见昊天君。
“我会成功的。”萧冰阳想要将孟尧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扒拉下来，奈何对方一动不动，只得作罢。
“我永远都是我自己。师傅他们失败，是因为将信仰寄托在别人身上，而我不会，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的背叛而崩溃。只要天君不再追究于你，我也就不欠你什么了，你我之间两清。”
“两清？”孟尧绕着萧冰阳脖颈的手臂紧了紧，将下巴抵在他肩上，侧头冷不丁舔了下对方的耳垂，深情呢语“你喜欢我，怎么清？”
酥骨挠心的媚声钻进耳朵，激起萧冰阳一身鸡皮疙瘩，全身过电似的。
萧冰阳：“……”真真体会到了另一种炼狱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