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天尘看了眼怀中昏睡的孟尧,一咬牙扭头对陆盏道“带上烛伊。”
眼下他已经顾不得考虑地府会如何了。
陆盏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早已将伤上加伤的烛伊背上了葫芦。
“你……” 烛伊蹙眉察觉到一丝异样,伸手想要去摸萧冰阳的手腕,却被对方躲掉了。
“不用号了,我选第三条路。”萧冰阳感觉自己身体此刻就像个行走的冰块,由内而外有种温度越来越低的感觉。
他的哆嗦一半是被自己冻的,疼痛感倒是消减不少,也不知是不是那颗丹丸的作用。
烛伊已经没有足够灵力支撑她施展任何诊疗术法,光是维持自己那口气不散已经很艰难了。
她不像孟尧,可以接受月天尘的灵力,她作为精灵,所修巫术无法与道术相融。
与对孟尧那份愧疚相比, 如此险境下,烛伊依旧不想放弃萧冰阳,完全是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
她跟昊天君一样,把希望放在了萧冰阳身上。
只不过一个期待的是真正的萧冰阳,一个期待的是人形恶煞。
萧冰阳所说的第三条路烛伊一时没反应过来,陆盏已经载着她直奔出口而去。
昊天君的目光钉在自己冷白的手腕上,那几道被锦红线勒出的血痕怔愣许久。
竟没能在第一时间对萧冰阳的叛逆行为作出反应。
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心头涌上疯狂怒意,不知为何,明明这些日来他从未有一刻打消对萧冰阳的怀疑,却在疑虑坐实后有种强烈的猝不及防之感。
“你背叛我?”此情此景这句话明明应该肯定句,但昊天君用了疑问口气。
萧冰阳挥手,在月天尘前脚刚踏出阿鼻地狱,便果断封了出口。
同时结界也及时阻了昊天君想要抓“逃犯”的一击。
“你背叛我。”昊天君那只差点掐死孟尧的手此刻正有力地扼在萧冰阳喉间,他终于不再用疑问句了。
一双黢黑瞳目因情绪波动而震颤,仿佛要跳出眼眶似的。
眉眼口鼻绷到极致,整张脸像一个处于爆破零界点的气球。
萧冰阳确信昊天君已经被自己气懵了,所以他才连自己如此异常的身体变化都未察觉。
萧冰阳可以在昊天君眼皮子底下救人,只要对方没有及时明确命令阻止。
但却不能直接反抗甚至攻击昊天君本人,不管他脑袋里想法如何,身体并不会配合他执行这一操作。
烛伊给的那颗丹丸,确实有缓解痛苦的作用,只是貌似副作用太大,加之萧冰阳五脏六腑受损,眼下肢体不协,大有半身不遂的感觉。
“他说的第三条路指什么?”月天尘抱着孟尧一路奔天庭而去。
忧心不减半分。
原本眼下天庭该是最危险的地方,但,孟尧跟烛伊的伤都需要老君的仙丹急救,且他们一路未寻见雨师,只能上天庭再寻。
好在九重天并不是昊天君一手遮天的地方,只要有雷尊在,保他们一命还是没问题的。
“可能是,他选择替昊天君收了地府的意思。”烛伊闭目端坐葫芦上打坐,闻声眼皮抖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眼不见为净。
明明月天尘可以将孟尧放下来的,可他偏偏就这么一直抱着。
烛伊一再克制自己的情感,企图断情绝爱四大皆空,奈何还是无法抚平胸膛里那口理不顺的气。
萧冰阳为救孟尧选择暴露自己,但他又不能让自己在昊天君那里彻底失去价值。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虽然灵魂不属于对方,但他依旧是昊天君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
比起死在昊天君手中,萧冰阳更愿意跟自己体内的蛊虫赌一赌。
“天,天君……”萧冰阳气若游丝几乎发不出声音,他没想到自己这第三条路还没走就有要被堵死的征兆。
比起孟尧,昊天君对待萧冰阳显得干脆利落得多,他手掌像把冷铁铸的铡刀。
萧冰阳没有机会体验孟尧先前那种漫长的死亡煎熬,他感受到的是死亡直接降临。
脑海中下意识开始回顾过往,想要反抗,奈何身体完全不配合。
“大哥!”轮转王一声惊呼,只见原本被众人围困的秦广王,巧妙地突出包围,那凸出的圆眼珠中好似有了属于正常人的自我意识。
隔空一掌浩瀚灵力肉眼可见,直奔昊天君要害祭出。
别说昊天君在场所有人都懵了,特别是一直在为秦广王运功的轮转王,连他先前都未察觉任何异常。
这意料之外且无比致命的一击,迫使昊天君乱了阵脚。
以致在他迅速躲开后下一秒猛然对上欺身上前的秦广王,不得不松开萧冰阳自卫。
“大哥!”
“殿下!”
众人神色大惊,秦广王不可能是昊天君的对手,这是地府所有冥神心知肚明的事情。
曾几何时,昊天君的强大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根植在了六界众生心中。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忘了或者说忽略了一个真相,那就是昊天君的强大有一半是天道圣器给予他的。
而他自己,甚至没有足够的修为去支撑这些圣器一一展现。
不过即便如此,虽然昊天君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般强大,但这并不影响秦广王依旧打不过他的事实。
世间本就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所以秦广王选择近身搏斗,这本是修为实力相差无几的两个人会选择的方式,于秦广王而言显然比较吃亏。
昊天君却狠狠蹙起了眉头,他知道对方的算盘,如此是为了避他的圣器。
天道至宝,每一个发动都需要时间,需要起势。
秦广王一身狼狈,红着张,怒目圆睁,对着自己家一窝不成器的大声喝道“还看不出来吗?今日我们除了跪地易主,就只剩一战,你们自己选,老不死的是铁了心要灭我幽冥。”
众人:“……”老不死这个私下爱称都当面拿台上来喊了。
秦广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非常极端的人,他之所以先前一直是非不管,黑白不闻地保持中立,只因他宁可如此也不愿真正意义上臣服昊天君,将幽冥地府拱手相让。
昊天君是真没想到走火入魔的秦广王居然真能重拾神智,虽然那一击未能伤到他,但却彻底扰了他心神,或者说他甚至要庆幸秦广王那一下,否则萧冰阳就真的死了。
自己好不容易得成的重要棋子还没用就要变废子了。
垂目若有所思扫了眼瘫坐地上剧烈咳嗽的萧冰阳,眼底划过一抹复杂情绪,这才注意到对方身体的异样。
地府众人一双双疲累的眼睛,眸底逐渐亮起晶光,看向昊天君的眼神开始由最初的忐忑畏惧变成忘乎所以的激愤。
昊天君感受到了自己周遭群狼环伺的境况,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淡漠漠倒“诸位可考虑清楚,别站错队,过了时辰,你们在吾这里可都是叛臣。”
昊天君孤身入敌,本该独木之人,漠然之语却有君临天下之势,更可怕的是,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合宜。
萧冰阳预感接下来准没好事,他打算晕过去,这应该比堵耳朵更好使。
“没用的,你先前封了自己听感对不对?”
奸计还未来得及实施,突然头顶传来昊天君不愠不恼,听着甚至饶有兴致的声音。
萧冰阳:“……”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已经确定,昊天君性格中有变态因子,特别是当他情绪反常之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月天尘抱着孟尧脚尖虚虚点在葫芦上,翻飞的红衣荡涤在云层中,像极了纯白中点缀着的一抹花红。
只是面色怎么瞧都瞧不出半分温度,怕比那冰霜还要冷上几分。
“是南天门方向的打斗声?”陆盏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月天尘一脸凝重地目光遥遥望向远方。
这事若搁平时,像他这种自扫门前雪性情的人压根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可如今,这一阵听上去倒不算多大阵仗的打斗声,让月天尘心头翻起惊涛骇浪。
天庭到底发生了什么?
昊天君难道第一个要灭的不是地府,而是以雷尊为首的雷城?
月天尘突然扭头愕然看向陆盏,陆盏知道他在想什么,默默咽了下口水,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不会吧,一千年前,天君宁可败北而归,也未曾真与雷尊撕破脸。”
“咳,咳…”一旁打坐调息的烛伊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有气无力道“应该不是,昊天君地府之行,我都在场,起初他并不愿意前去搭救,今日之举很可能是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四个字很是震到了月天尘,让他一瞬间有种昊天君被人夺舍了的感觉。
“那是,”陆盏望向前方忽明忽暗的云层,惊道“雨师的七彩流光。”
“走。”月天尘脚尖轻点,带着孟尧先行而去。
虽然陆盏的喝好速度并不赖,但在拥有媲美风速月影步的月天尘,以及风之化身烛伊面前,还是被狠狠嫌弃了。
”你到底让不让开?“雨师披头散发,一身绚丽的羽衣此刻跟掉水里的鸡毛似的零零几根拧巴在身上,伞仗直指沙乌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