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零抬起自己瘦得跟鸡爪似的手，翻了翻孟尧紧闭的眼皮，又是探鼻息，又是听心跳，又是摸骨头的。
他得感谢此刻站在孟尧身旁的人是烛伊，若是月天尘，准得把他当色狼揍，管你几岁。
”好奇怪啊，“计零整张脸皱得像块包子皮儿”能把她弄醒吗？我要问问题。“
遍知往孟尧体内渡了灵力过去，扭头对计零不悦道“别瞎治，回头治死了，人找你算账老夫可帮不了你。”
孟尧青紫的一张脸混着斑斑血迹，眼皮动了两下，好半晌才悠悠转醒。
眼睛刚撑开一条缝，便瞅见一团红影，还以为是月天尘，结果一听声音不对。
“好奇怪啊，“计零颠来倒去这句话，两只黑到眼眶都是墨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孟尧”你所习术法是否施展时大多都会对自身产生伤害？“
孟尧点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拿得出手的几招，每次施展敌人还没怎样呢，自己就得先脱层皮。
秦广王老早就评价孟尧”心术不正“，早晚得把自己玩死。
计零原本丧头丧脑的一张脸，顿时有了精神气”师傅，师傅，“伸手一把拽住遍知衣角激动道”你帮我探探，探探她灵脉是否异常。“
遍知一脸”不会吧？怎么可能“的表情看向孟尧。
孟尧：”·····“一头雾水，一脸蒙逼。
方才他在给孟尧输灵力时，确实感觉到一丝阻塞，很细微，所以并未在意。
孟尧顺从地将自己手腕主动递了过去，遍知一只手搭在孟尧灵脉上，另一只手搭着计零的脉。
眉头一皱一舒，一皱一舒，神神叨叨咦了半天，扭头恨铁不成钢地对计零道”你瞧瞧，你瞧瞧，你瞧瞧人家受了这么重的伤，都能扛住恶气，你这身子骨，泥巴做的吗？“
计零讪笑，有些落寞道”以后不会了。“
孟尧对这对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热情探讨起”家长里短“的师徒二人，起了不满之心，好歹大家有此一缘，这么冷情不好吧。
”这里为何会有人来？“佛手桥下，月天尘仍旧闭目着双眼睛，对树精的话一一提出质疑”来做什么？“
”也是为寻八苦河而来，好像跟什么长生不老有关，“树精啧道”长生不长生的我不知道，反正八苦河的水是真的苦，有次我偷偷将根系延伸过去吸了口，苦得我整整多少年没缓过来精神气来，至今睡觉还打鼾呢。“
月天尘：”······“
”哎，对了，忘记告诉你，八苦河里的鱼好像也喜欢吃人，反正我那次伸过去的根系被它一口吞进了肚，个头不大，奈何凶残异常，你朋友下去那么久，怎么还不上来？“
月天尘：”······“上下眼皮倏地两片撑开，怒视树精。
”别瞪啊，“树精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虽然你们这些神仙，我是吃不到嘴了，但也没好心到，要把人送给咬断过我根茎的恶鱼啊。“
月天尘大脑在眼神剐树精的几秒内已经做好了决定。 起身流星一般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飘着“幽灵白雾”的黑河中。
河水是接近身体的温度，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凉意，慎人的黑色也没有什么怪味儿。
乍一感觉，没有任何问题，但当他一直往下潜的过程中发现， 身体逐渐感受到的那股疲累感，绝对超过正常气力消耗。
这黑水果然不是善茬，月天尘心下越发着急寻找孟晓秋。
水下两眼瞎，而且感觉绝对不浅，但树精说过，八苦河有八种颜色，远看像条彩带，这就说明，它是能被看见的。
孟晓秋下去了那么久，若八苦河真在这下面，差不多应该找到了才是。
幸而五浊恶世再怎么恶，也是凡间的“九幽”，对于神仙而言，尚可一搏。
月天尘默默计算着时间，全神捕捉黑暗中的任何光亮，任何声音。 结果一无所获，最先被触发的竟然是嗅觉。
起初只是一丝，随后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夹杂一股酸臭的腐味。
“孟晓秋，你在哪儿？”月天尘用千里传音，也不知在这水下有没有用，纯粹属于病急乱投医的招。
“月下仙人？”是孟晓秋的声音，听起来慌得很“是你吗，月下仙人？快走，这些鱼疯了。”
“你在哪儿？”月天尘话问出口有些尴尬，这漫无边际的黑河，鬼知道哪儿是哪儿。
“快走，去上游，它们，啊……”
“晓秋？”月天尘顺着声音传来，血腥味最浓的方位奋力游去，闭上双眼，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触觉上，感受着周遭水流的细微波动变化。
终于在某个瞬间，月天尘仍旧闭着眼，看起来像是胡乱地伸手一抓，掌心触到了正沉沉往下坠的孟晓秋。
孟晓秋还残留着的些许意识，感觉到一股向上的力拉住自己时，内心一阵激动，牙关一松，猛地咳了起来，捂嘴拼命挣扎。
月天尘听到孟晓秋咳声的那刻，第一反应就是拖着人火速回水面。可无奈，与自己向上拉力对抗的除了孟晓秋的体重，还有一股来自第三方的向下拉力。
那种夹杂酸腐臭味的血腥气越来越浓，月天尘肯定这不是孟晓秋的血所能散发出的气味 ，那就应该是树精口中所谓的吃人恶鱼了。
孟晓秋的挣扎动静逐渐平息，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月天尘发现离水面很有一段距离，终于还是转身伸手，一把扣住孟晓秋后脑勺，堵住了她的唇。
四片唇瓣紧紧贴合在一起的瞬间，孟晓秋感觉自己肺部重新吸入氧气活过来的同时，眼泪也跟着活了过来，灼烫了她自己的心，悄然融入黑河中。
那些鱼整个死脑筋，自杀式咬着孟晓秋不松口，还源源不断有后备军补上来。
因为每上升一个高度，就有鱼自曝而亡，那些酸腐的血腥气就是这些恶鱼玩儿自曝散发出的。
黑暗无边的水下，月天尘抱着孟晓秋一路吻到二人浮出水面。
呃，至少孟晓秋颅内脑补的画面就是如此，她只恨自己此刻形容狼狈，如此惊心动魄的绝美瞬间不应发生的如此草率。
“找到八苦河了？”月天尘刚一露出水面便问孟晓秋道。
“找，找到了，就在下面。”孟晓秋憋着脸大口喘气，弯腰低眉垂目猛咳，以此掩饰自己被男神拥抱，被男神亲吻，被男神相救的那颗过于激动无法平复的心。
佛手上，面对遍知跟计零这对你来我往，耍嘴耍上瘾的师徒，连烛伊都看不下去了，不耐道“能不能先救人，好歹一条命。”
“放心吧，死不了，”遍知仿佛眼瞎般完全看不到孟尧要死不活的一一张青紫脸，大手一挥“你给她再送下去，多吸些恶世之气。”
烛伊：“·····”
“要不还是先把伤养养再下去吧，以防万一。”计零颇有些怜香惜玉道。
“为何？”
孟尧刚忍不住打算出声询问，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抢了先。
月天尘右手拎小鸡似的，拎着孟晓秋的衣领，与方才水下待遇一天一地。
孟尧看到孟晓秋一身绿衫眼下红得跟嫁衣似的，忍不住蹙眉。
月天尘对上她的目光，温声道“没事，都是些皮外伤。”
孟晓秋：“······”恍惚中怀疑刚才水下的拥抱，亲吻都是自己在做梦。
“啧啧，怎么一个个都把自己伤成这德行，本来就长得不俊，这下更丑了。”遍知有些心疼地看了孟晓秋一眼。
孟晓秋：“······”欲哭无泪，这话谁面前都可以说，独独在月天尘面前不可以。
”前辈方才所言何意？“月天尘径直绕开烛伊朝孟尧走去。
”前辈的意思，就是我死不了。“孟尧咧嘴一笑，牵动脸上好几道伤口，嘶嘶抽着凉气，边抽还边继续笑。
那种精致性感中混合粗燥的潇洒，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月天尘的心脏。
”这女娃娃体质很特殊。“
”她是石心。“月天尘动作极尽温柔地，将孟尧额间散乱的鬓发拨了拨。
“这跟什么心没关系，她的灵脉特殊，跟我一样。”计零瞧着月天尘的举动，突然心情就有些不爽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爽。
“你？“月天尘第一次正眼看向计零。
”零儿灵脉确实特殊，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说过暗灵脉？“
众人摇头。
遍知苦恼道“我这徒儿，天生无法研习正统术法，只对禁术领域造诣匪浅。好在这对炼丹没什么影响，我便让他另投师门在丹鼎派修行。”
”前辈的意思是，我也是暗灵脉？“孟尧第一次听闻这一说法，震惊不小。
”不是我小瞧你，“计零撇嘴道”你的暗灵脉与我的相比，就是汪洋与沟渠，不成气候。“
”你得意个屁，“遍知狠狠给了计零一脑瓜子，愤愤道”这是什么好事吗，不走正统道，你一辈子入不了仙籍。“
”入不了就入不了，谁稀罕，谁强谁说了算。“计零唧唧歪歪，嘴里小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