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私,你只能明哲保身,当然,保身这个说法不太准确。而是如今需要一个合适的人作为中间力量站出来,维系两边平衡。眼下,天君不一定会赢,却也不一定输,杀了我,你就等于给了他秋后算账的明面理由。只要厄煞还在,你带再多人去也没用,更不用说,那些大罗仙众们到底会选择哪一边都还未可知。”
“平衡?”雷尊对沙乌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妙词来替自己开脱,不但不感激,反而满腹不屑“如果本尊不怕死呢。”
雷尊的话,从语态到神情都赤裸裸表明他是认真的,这事他真能干得出。
沙乌:“……”
“还嫌不够乱?”沙乌抬手指了指云峦后的天宫“恶煞的可怕,天尊恐怕是不太了解,你这一去,死的可不止我一个,徒劳的牺牲有用无用,以及硝烟过后,六界之序,谁来重建。” “?没能n
识得天雷异象的人可不止雷尊一个,准备说昊天君比雷尊更加敏感这天雷之声。
“不好。”他心下一紧,脚下加速。这一反应变化自然逃不过几位界首的眼睛,于是追截愈加激烈。
昊天君黄袍袖中一抹青光闪过,眨眼功夫手里多了把通体皂黑,青莲覆上的长剑。
“青莲剑?”遍知皱眉,刚伸出去的浮沉又缩了回来,并不打扰硬怼对方的剑锋。
遍知刚退回安全距离,一旁白猿大仙怒吼一声“小心!”
秦广王的凸眼珠这回真真有要跳出眼眶的趋势了,咬牙切齿地吐了三个字“盘古幡。”
只见昊天君右手执剑,左手掌心托着一面黄幡,幡内很多开天符箓隐现其中,幡外大道玄机环绕之上。
除了昊天君,所有人脸色难看起了起来,那种震慑寰宇的圣威与杀伐之力,压得人灵力滞顿。
“这他妈不公平,”秦广王狠狠啐道“狗娘养的,盘古大道的无量开天功德是让你小子这么用的吗?”
不愧是与凡人鬼魂打交道的神官,骂人非常接地气。
昊天君仗着自己一身宝贝,本着不打死你们是本君赶时间的原则,轻松脱身。
只是他没想到早在天雷之前就有个身影,或者说一阵风,先于自己到了魔兽界。
除了雷尊跟昊天君,对这声雷鸣同样反应巨大的,还有眼下正身处魔兽界的孟晓秋了。
萧冰阳这个当事人都没她这么大反应。
本就惴惴不安的一颗心,如今更加惶恐起开。
她倒不是担心萧冰阳,毕竟孟晓秋才搞不明白对方在干什么呢,她只觉得这雷声太过不祥。
怎么就这么巧,把山都劈裂了,真是山崩之前,雷轰于耳。
联想起之前,孟尧那令人百思不解的神情,孟晓秋此生第一次体会什么叫等待的煎熬。
结界依旧纹丝不动,一点也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师傅,”孟晓秋哆着声,试探性地喊了两嗓子,依旧没有动静。
“不想他死的话,不管发生什么时,都给我守住结界”,这是孟尧进结界前留给孟晓秋的嘱咐。于是无奈,她便只能又闭上了嘴。
山体裂缝不断扩大,孟晓秋被落石声折磨得不堪忍受,前往探看。
“不要过来,”萧冰阳耳肌一动,知道有人,只是逐渐失能的五感,让他将孟晓秋误以为成了孟尧“阵法已启,不容干扰。”
孟晓秋下意识后退几步,此情此景,令她骇然瞪目。
萧冰阳背对着她,背脊挺拔如山,瘦削的肩膀隐没在宽大黑袍中,不易察觉的颤栗。
他努力控制声音,使之一如平常“我以前不信命,当初跟着师傅进轮生门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以为自己没有信仰,坏人不敢当,好人谈不上,坑蒙拐骗的事没少干。我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当······”萧冰阳突然顿住,把卡在嗓子眼里的“救世主”三个字给咽下了下去,他下意识觉得不应该对孟尧讲这三个字。
他的五官因痛楚而扭曲,嘴角却又强行上扬着“尧儿,神应该要有神的样子,眼泪为众生而流,不能为自己,爱情是私欲。”
孟晓秋没太听清萧冰阳最后那句话,她已经扭头离开了,月天尘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哪里有心思听别人絮絮叨叨。
萧冰阳知道人走了,上扬的唇角撑不住垂了下来,维持结印的双手,不住颤抖,那感觉就像两块同极相斥的磁石。
一阵风拂起他被汗水浸湿的鬓发,血月红光下,凭空般出现了一个人,绿宝石般的眼睛,闪着光泽,将萧冰阳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剑眉一横,怒道“你疯了?”
萧冰阳对烛伊的到来似乎并不感惊讶,当然也可能是他此刻压根儿没力气惊讶,要死不活地问了句“会死吗?”
”必须马上收手,“烛伊神情很是严肃“你的灵力波动太大,导致蛊虫受激,正在疯狂破坏五脏六腑。“
”这样啊,”萧冰阳抖着声道“怪不得这么疼。”
”收手,“浊伊很想翻个白眼,直截了当道“要不然你真的会死,我没有办法。”
”我如果活着,你们就得死。”萧冰阳顶着张七窍流血的脸,只能看到他双唇一开一合“你以为光凭意志,真能摆脱昊天君的控制?”
“我相信你。”烛伊犹疑了一瞬,还是说了句充满人情的话。
“起初我也相信自己,”萧冰阳笑了一下,真是比哭还难看“可是,事实证明,光相信屁用没有,眼下除了犼,没有人能够阻止昊天君。“
“你自己······“烛伊话语顿住,觉得自己很蠢,心蛊是她自己族的东西。于是转而换了个话题“你确定犼能醒吗?”
上次魔兽界之行,烛伊是亲历者之一,犼当时孤注一掷在魔兽重重的虎视下送他们出魔兽界,大家甚至一度以为,犼死了。
”醒不醒都要试试,我无法摆脱控制,那么这便是唯一办法。“
烛伊重重吐出一个“好”字,掌心一翻,一张齐身高的大弓出现在眼前,闪着盈盈绿光“我为你护法。”
音刚落,前一秒还风平浪静的魔兽界,突然连空气都变得有重量起来,盘古幡开辟天地的寰宇之力,对仙者有着一种天然的震慑效应。
“看来的确需要你护法。“萧冰阳闭上眼,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烛伊握紧长弓,一言不发,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她知道来者是谁,也知道自己挡不住。
不远处,躲在密林中的孟晓秋,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她双膝一软,倚靠着一棵树缓缓坐地,双臂环膝,身子在发抖,嘴里喃喃自语“不好了,不好了,得赶紧走。“
一抹光亮在她眼角余光中闪了一下,孟晓秋猛然回头,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脸平静的孟尧。
孟晓秋没工夫去细究孟尧那是什么表情,目光立马移到一旁躺地上闭目熟睡的月天尘身上,只见他呼吸平稳,眉目舒展,皮肤上隐隐透着润泽的红光,孟晓秋盯着月天尘的脸有一瞬的恍惚,心脏跳得厉害。
”天要塌了,”孟尧抬头凝视远方,头也不回对孟晓秋道“带他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孟晓秋点了点头,嘴巴抿了两下,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晓秋。”这个称呼从孟尧口中叫出,于孟晓秋而言,仿佛是上辈子的回忆般。
“你我师徒一场,如今彼此互不相欠,为师想念曾经天真烂漫的你,好好活着。”
孟晓秋嘴角肌颤了两下,孟尧的声音近在耳畔,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飘远得很,好不真切。
“师傅保重。”孟晓秋对着孟尧的背影,跪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落荒逃也地飞走了。
萧冰阳与烛伊都有些不解,照先前架势,此刻,昊天君应该站在了他们眼前才对,他们可不相信昊天君迷路了,亦或者昊天君大发慈悲了。
“不好,“寂籁中萧冰阳突然吼道,声音抖得厉害“尧儿,尧儿去找他了。”
“我去!”大概是萧冰阳骇人惨状触动了她,烛伊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心蛊的事做些什么补偿,即便那不是她的错。
”我到底所求值不值得。“烛伊走后,萧冰阳想到孟尧,突然自己问自己,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呜咽,泪水混着满脸的血迹。
“不值得就停手。”一个微弱却仍雄浑苍劲的声音从血月山中传来。
“犼?”萧冰阳精神一震“前辈,是你吗?”
“老子让你救我的部下,你现在是干嘛?”犼似乎有些生气。
“我全都救,在下不曾要食言。”
“你要死了。”随着大阵中最后一个厄鬼灰飞烟灭,犼对萧冰阳的行为作出判断。
“我知道,” 萧冰阳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被鲜血完全糊住了“但你可以活,昊天君必须死。”
“不曾想,我教你的法子竟然······。”
“是蛊,精灵界的心蛊,与前辈无关。”萧冰阳知道犼的意思。
血月山人语静了下来,只有山体不断崩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