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仁堂》是传统的快板书,说传统但是大家并不陌生,电视相声里也不少人演,大体就是利用药材的串联说了个小故事。
张九龄一边给观众简单说明节目内容,一边从水裤裤兜里掏出快板放在桌上,把袖子整齐地向上卷起,翻出白色的内衬。
王九龙也与他师哥同步动作,齐齐整整地把袖子挽了起来。
在相声中,演员将袖子整圈挽起来是表示接下来要使“力气活”的意思,可见兄弟俩接下来是要卖力气了。
张九龄身转四十五度,保持了一个既能让观众看见侧脸,又能让自己看着王九龙的角度,这是双人快板交流上的一点需求,更是他的习惯。
他喜欢和王九龙眼神上的交流,这让他觉得手下的快板有生气,是“活的”。
他们对视一眼,同步抬起了手臂,小板开头,大板跟上,单点配双点,“令嗒令嗒令令嗒”一段快板书的经典开头就流畅地展现了出来。
小段开场板后,张九龄停了手,王九龙左手持小板抬高,持大板的右手则放低了一些,上半身左倾着向张九龄那边靠。
他双手不停,只敲了几下便停了手,虽然紧跟着之前的节奏,可他半分眼神也不分给手上的板,眼神专注地看着张九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板声清脆利落,只是原本应当体现出“询问感”的音调,偏他演得不怎么正经,仿佛挑逗一般。
而他停板的一刹那,张九龄的手动了,毫无缝隙地接住了王九龙的节奏,同样也只敲了几下,板调平整稳重,宛若对答。
小哥俩你来我往地应和了几个来回,你挑逗,我回应,节奏紧凑,衔接自然,近乎完美地展现了双人表演中无声的交流。
只是不知为何,在王九龙的表演下,张九龄的板声也趋向了活泼,被调戏的人就不用那么配合了吧?
王九龙看着师哥,脑子里又浮现出小时候师哥的背影,每次跟张九龄一起打快板,他都会想起从前他跟在张九龄身后到处跑的日子,哪怕那时都是孩子,也觉得前方的背宽阔又安全。
他稳稳开头:“这个同仁堂啊,同仁堂开的本是老药铺,先生就好比甩手自在王……”
比起师弟来说,也许是从前在书馆说过书的原因,张九龄的表演更有味道,一张口,说故事的感觉扑面而来:“万岁一见,龙心喜,传旨是封他在当朝……”
哥俩人板合一,二板相融,很快就来到了《同仁堂》最精彩的部分。作为快板书的经典节目,它的难度就在于一连串了一百多味中药名称,更要求演员一气呵成,对情绪和气息都要求不低。
只见张九龄和王九龙立在台上,手腕越振越快,板舞如飞,哪怕到了这步也都动作同步,节奏一致。
“……还有十全大补丸!”幸好有肌肉记忆带着手臂,哪怕这段词儿早都已经滚瓜烂熟,王九龙还是觉得自己嘴皮子都快给甩飞了。
对视一眼,二人合声高唱:“祝大家身体健康,福寿双全!”唱到最后一句,他们双臂举高,双板同落,板声合着尾音,干脆利落的结束了表演。
“好!”一旁站着的烧饼和曹鹤阳同步叫好,底下常听相声的观众也卡着点鼓起了掌。
双人快板最讲究就是一个“齐”,从观众的角度看,他们两人不但节奏打得齐,身形也都一致,连打板时的角度,展示身段时手臂的高度都一模一样,若不是他俩身高不同,肤色不一,就说是复制粘贴都不夸张,也不怪一个返场展示都博得满堂彩了。
张九龄对王九龙使了个眼色,两人鞠躬下台,把场子留给今天攒底的队长和队副,下场门后面把台上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烧饼鼓掌:“这段儿同仁堂啊,说得是好。”
曹鹤阳接道:“默契!”
烧饼:“哎对!他们之间那种搭档多年的感情。”
“哦~~”底下姑娘们发出了然的声音。
烧饼:“去去去,不是你们想的那种。”
曹鹤阳:“人家是很纯洁的,兄弟情!”
“吁——!”观众们起哄得很大声。
纵观全局,德云社剧场并不大,两三百人的场子,留给后台的空间就更少一些,加上道具室这种必不可少的专用房间,更衣室只占了小小一点面积。不过后台都是些大老爷们儿,也没什么可避讳,看两眼也不会少块肉,挤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的王九龙与张九龄就挨得极近,他特别喜欢看自家老大穿脱大褂时的模样,只觉得师哥露出的脖子修长,身形笔挺,心里暗自纳闷,明明是一起练的身段,怎么他就比自己好看那么多?
“大楠?大楠!发什么愣呢!”张九龄放好大褂一回头就见王九龙傻呵呵的站着不动,扣子才解了一半手就停了。
“啊?老大你说什么?”王九龙被这么一喊回了神,按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脑袋一推,先一步抱怨道:“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张九龄白了他一眼:“我说,你今天在台上怎么回事儿,一点心都不走,再扣了钱我看你怎么办。”
王九龙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在台上挺好的啊。”
“谁让你挨我那么近了?”张九龄想起那一回头看见的大脸都觉得不自在。
“哪挨你了?”王九龙还是无知无觉:“我们不从小这样?”
张九龄只觉得一时气闷,伸手揪住王九龙的软肉就下手。
“啊我去!张九龄你给我放开,放开!”王九龙整个人都是一激灵,嘴里爆出一声惨叫。
王九龙,一个身高一米九二的白面大汉,生平最怕别人动他那两块痒痒肉,偏偏张九龄一捉一个准。他被张九龄这下逼得猛地向后退,奈何人高马大腿又太长,“咣”地一声撞到了靠墙放着的杂物箱。
“大楠!没事儿吧?撞着哪没啊?”张九龄没想到王九龙动作这么大,赶紧凑过去翻他的大褂。
其实王九龙根本就没事儿,可他一看师哥这么紧张,心里一转,一手捂着后腰,皱起脸,假模假样地漏出一声呻吟:“啊……我的老腰……”
张九龄一听就更着急了,伸手就要解他内衫:“快让我看看,谁让你动作那么大了!”
王九龙委屈地拖长了声音:“师哥——我都这样了你还不疼我——”
却不想此时更衣室门口突然探进来一个奶奶灰的脑袋,正正好听见王九龙的呻吟,登时被刺激的脖子一缩。
他俩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来人一看这阵势,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我去?你们俩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