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耳的军队一路丢盔弃甲,时不时就有几个士兵被斩杀于马蹄之下。铁木耳的身影也时隐时现,看起来万分狼狈。
重宁帝心里恨透了铁木耳,看着他此时逃窜奔命的样子心里十分痛快。
那些被迫向铁木耳示弱服软,忍气吞声的过往一幕幕浮现眼前,和现在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重宁帝眼睛里布着红血丝,咻咻喘气。
自己一定要亲手抓住他,折辱他,让他匍匐在自己的脚下哀哀求饶,把那么多年所受的羞辱,成百倍千倍的讨要回来!
这一追,就追出去十几二十里,前面是莽莽群山,山的周围有许多参天古木。铁木耳的军队钻进深山,就仿佛是鱼儿入了水,陡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重宁帝就算再蠢,也终于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他下令全军停止追击,转而问无尘:“国师以为现在当追不当追?”
无尘抬头望天,嘴里念念有词,而后一脸坚定的说:“贫道根据天象掐算,陛下若是此时继续追击下去,必能大胜。”
“那好,”重宁帝挥手下令:“全军继续行进!”
姜铭文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重宁帝的身影扎进深山之中,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他咬咬牙,对怀吉和一众将领说道:“姜家世世代代保家卫国,忠君不贰。如今陛下明显是中了铁木耳的诡计,我必须前去救他。你们就守在外面,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你们还能想些其他的法子。”
一名将领要代替姜铭文去救驾,被他拦住:“还是我去吧,你们的话他更不会听。”
重宁帝果然遭到了伏击。
他们进入到山中,追了没多久,就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许多月氏国的军队,一个个甲胄鲜明,穷凶极恶,把重宁帝的大军分割成无数个小块,挥舞着大刀见人就砍。
重宁帝带来的这支队伍,人多且杂,是从京城和周边募集而来,做什么的都有,并没有什么战斗经验。
尤其簇拥在重宁帝身边的那群人,多半都是贵族子弟,压根儿连仗都没有打过,只知道贪功冒进。
月氏军队这么一反扑,他们立刻慌了手脚。明明人数众多,几倍甚至十几倍于对方,偏偏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知道抱头鼠窜。早把重宁帝丢在了脑后,心里眼里都是保命要紧。
铁木耳站在高处,俯视下方战场,笑的十分狰狞:“中兴王果真讲信用,把皇帝老儿送进了咱们手里。”
阿当罕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兴奋的说:“父王请看,那是太子!咱们没有交错这个盟友,这是一锅端啊!”
“真的?”
铁木耳仰天狂笑:“既然如此,那么那张军事部署图也一定没问题了。就算今天不能擒获魏国皇帝,也能趁机削弱他们的士气,然后一路南下,攻进皇城,捞个皇帝当当!”
“中兴王不是和咱们约定,魏国江山一人一半吗?”阿当罕有些担心:“咱们这样做,会不会逼急了他,反咬一口?”
铁木耳斜睨他一眼:“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天王老子,他就算想反咬一口,拿什么和咱们抗衡?又有什么资格和咱们分江山?”
一番话说的阿当罕心服口服。
姜铭文带着他的八千部下离开后,怀吉和将领们迅速商议一番,当机立断,将所有人马分成几路,每一路都前往高处,占据有利地形。
铁木耳应该是兵分两路,把一多半军队投入到了山中,山头上还埋伏着很多弓箭手。
姜铭文经验丰富,他的手下又骁勇善战,一个可以抵挡十个,不愁救不回重宁帝。
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怀吉他们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彻底破坏铁木耳的部署,让他的弓箭手发挥不了原本该有的作用。
触目所及,到处都是鲜血,死人。
耳中听到的,全部都是厮杀声,惨叫声,还有兵械的碰撞声。
重宁帝一辈子经历的最残酷的时刻,就是兄弟相残,他也是坐在幕后指挥,双手没有沾了任何血腥。
而眼前的场景,不啻人间地狱。
他双腿发软,早从奢华的御撵上逃了下来,在近身护卫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原来战争竟是如此残酷。
重宁帝肠子都悔青了,他究竟是怎么鬼迷心窍,想到要来御驾亲征的?
当姜铭文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时,重宁帝激动的几乎痛哭流涕。
他发誓,只要自己能平安归去,必定重赏姜铭文。
姜铭文很快突破重重包围,来到重宁帝面前,让身边的一个普通士兵和重宁帝换了衣裳,引开敌军的视线。
他们一行则朝着一处山坳奔去。
怀吉这边的人在附近的山头上搜寻,果然遭到了月氏军队疯狂的扑杀。
由于双方用的都是弓箭,伤亡都很惨重,但好歹也遏制住了他们对下方魏国军队的单方面屠杀。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天黑,铁木耳才下令撤军。
怀吉派人去接引剩余的军队,至天明时分清点完毕,十万人马已经折损了三四万。
姜铭文和重宁帝毫无音信。
怀吉眉头深锁,目光在一张张沾满血痕的脸上扫视过去,沉声问道:“你们有谁知道总督大人同陛下往何处去了?”
没有人说话。
他们当时只顾着逃命,有谁会关心这个?
怀吉的目光突然在一个人的脸上定格:“无尘!”
那人哆嗦了一下,把身体紧紧缩到另一个人身后,妄图借此遮掩自己。
怀吉一步步走过去,人们纷纷让开,将那个肮脏猥琐的道士留在原地。
“你,你要干什么?我我我告诉你别乱来!”
无尘眼看避无可避,索性挺起胸膛,色厉内恁的嚷嚷:“贫道可是陛下亲口御封的国师!如果出了什么事,陛下一定不会饶了你们!”
“是吗?”
怀吉突然笑了,一贯儒雅温和的青年此时怒到极致:“老子倒是要看看,你死了陛下会把我怎么样!”
一道寒光闪过,无尘的头颅在地上咕噜噜打了几个滚,大睁的双眼里,犹自带着惊恐和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