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想给陛下个惊喜,故意未说的!若什么都提前知道了,还有个什么趣儿!?”那妇人笑道。
“两年未见,姨母还是老样子,这么爱闹!”梁帝笑着,随后转头对莫悁道,
“悁儿,这是朕母后章纯太后的亲妹妹,蕊国夫人。她呀,最是个闲不住的人,之前随老六老七去了灵州,看遍了山川盛景。朕还一直以为,她要在那山灵水秀之地,颐养天年呢!”
“那地方虽好,可妾身不是还惦念着陛下吗?又怎会在那儿长住?”
莫悁听到此话,便知梁帝和这位姨母感情颇深,她便笑着以礼相待。谁知不经意间回头,却看到了太后的脸冷若寒霜。
莫悁忙转头,对太后笑道:“母后,您抱抱煦阳,儿臣觉得,她似乎比前几日,又重了些呢。”
太后抱过煦阳,煦阳仍是老样子,到了别人怀中便啼哭不止。太后不仅没恼,反而笑道:“这丫头也是古怪,都长了一个月了,竟还未熟识哀家。”
“这也是儿臣的不是。赶明儿起,儿臣就带着她多往您宫里去,她必会慢慢赖上您的。毕竟您是她的亲祖母,天底下有几个孩子,同自己的祖母不亲呢?”莫悁笑道。
听到“亲祖母”这三个字,太后顿时变得眉头舒展,谁知安东王却回了一句嘴:“皇兄有了嫡子是喜事,不知皇兄可有带过皇子公主去祖庙上香,以告慰母后在天之灵?”
宴席中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梁帝只得尴尬回道:“二皇子在外头养着病,煦阳又爱哭闹,朕近日朝政也繁忙,这上香的事,就暂且缓缓罢。”
“皇兄忙于朝政难免有疏漏之处,这时候就需皇嫂代劳。母后在世时,可一直盼望着皇兄能得麟儿呢。”安东王又转头对莫悁道。
莫悁内心怪他多事,但又不好在众人面前上同他理论,便勉强笑回道:“劳烦七弟挂念着,后宫诸事,本宫自会尽心。”
“臣弟并非故意冒犯,只是想着皇嫂来自边僵,风俗有差,这才好心提醒一二。”
“安东王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怎么偏生从北芜来的人,就都是野蛮未开化之人吗?我们北芜人,也是会祭祖的!”说这话的正是莫娇。她从宴席上站起来,直走到安东王跟前。
“这位是?”安东王见莫娇眉眼飞扬,头发编成辫子绾在脑后,一身异族装扮,心中疑惑。
“这是皇后的亲妹妹,北芜三公主莫娇。”梁帝回道。
“娇儿,你坐回去,这儿没你的事!”莫悁冲她使了个眼神。
“怪道父王总说二姐无用,今儿一看,二姐的确是软弱!人家都指着鼻子骂你母国了,你竟还能当没事人一般!”娇儿气得脸色通红。
“你懂什么,快坐回去!”
然而娇儿并未听进去莫悁的劝,她反而靠近安东王,瞪着他道:“今儿我倒要听听,我们北芜来的人,在王爷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安东王是章纯太后幼子,自小娇生惯养,从未有人敢同他顶嘴,就连梁帝也念他是幼弟,时常礼让,他万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莫娇。
“不错,在本王心中,你们全族都是荒野蛮人。”安东王冷笑着对娇儿道。
“噢?既如此,那本公主也告诉你,你们这些王爷在本公主心中,连在北芜牵马都不配!”娇儿毫不退让。
“老七你够了!”梁帝吼了一声,“三公主是客,你理应有待客之礼!”
“娇儿,你是真打算让煦阳在满月宴上,看你这个姨母的笑话?”莫悁对她道。
两人这才收敛些,互不服气的回到座位。
经此一闹,梁帝心中大为不快,宴席结束后便抱着煦阳径直去了宣仁殿。
夕阳的余辉洒过窗棂,如碎金般照在煦阳身上,生出一股明媚之意。梁帝知道她玩闹了一日,必是累了,便晃动着摇篮轻轻哄着她,直到女儿香甜睡去。
“陛下还在生气呢?”莫悁随后赶来,劝道。
“朕没事。”
“整个宴席陛下几乎就没说话,还说没事呢?”莫悁笑道。
“悁儿,老七总给朕惹事,你相信朕,你母国在朕心中,绝不是他说的那样!”梁帝佐着她的肩道。
“臣妾自然相信陛下。臣妾也告诉陛下一句话,大梁在臣妾心中,也不是娇儿所言那般。”莫悁笑回道。
梁帝听到这话,一把上前抱住莫悁,感动不已:“你真好,悁儿!”
“陛下,陛下抱得太紧了,臣妾有些难受。”
莫悁口中呼出的热气正氤氲在梁帝脸上,梁帝略松了力气,见怀中的女子如雨后新开的牡丹般柔美娇艳,他一时情难自禁,抱起莫悁便朝东暖阁走去。
“陛下,煦阳她……”莫悁在他怀抱中回头看着女儿,还略微有些犹豫。
“无妨,她今日玩累了,必是要睡三四个时辰才能醒。朕已经五六月未曾碰你了,再不能辜负这韶光。”
梁帝离开后,宴席尽散,嫔妃各自回宫。
娴昭仪正往听雪楼走,忽抬头看见漫天云霞萦绕,笼罩着殿宇呈现出玫瑰色的芬芳,她一时来了兴致,屏退了宫人,独自去御花园赏景。
“这么巧,又遇到了昭仪了。”娴昭仪闻声回头,正对上永嘉王一张笑脸。
“见过王爷。”两人互行了礼,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娴昭仪的脸色微微泛红,宛若藤上葡萄新酿出的美酒。
“昭仪也是来观赏夕阳的?”永嘉王笑问。
“是,整个宫中,嫔妾只喜欢来这云池边。这儿幽静景美,嫔妾最喜欢独自坐在池边看云燕飞过。”
“所以昭仪才未带侍从?”
“他们坐不住,嫔妾便让他们先回宫了。怎么,王爷也没带人来?”
“小厮们虽伺候的尽心,却不懂欣赏这喧嚣中的美景,更不懂本王心中景致。如此,倒反不如本王一人来的好。”永嘉王静静地看着她,娴昭仪忙低头回避。
谁知片刻之后,两人便感到身上有水滴滑过。
“下雨了?!”娴昭仪伸出手掌,惊喜般接过那雨。
“横烟秋水上,”永嘉王念道。
娴昭仪微微含笑,回道:“疏雨夕阳中。”
永嘉王又道:“唯应待明月,”
“千里,千里……”娴昭仪话到嘴边,终是咽下。(见章尾说注释)
永嘉王知道她的心意,见她许久不答,便又说:“昭仪发髻上有片落叶。”
“哪儿?”娴昭仪忙伸手去寻。
“昭仪莫动!”永嘉王说完向她坐去,伸手从她右侧发髻上取出一片枯叶。
“这叶子必是知道了昭仪的好,才忍不住前来拜访的。”永嘉王笑道。
娴昭仪被他的话逗乐了,抿着嘴笑了出声。谁知没过一会儿,便听林子后头寄云大声喊着:“娘娘,您在哪儿呢?奴婢给您送伞来了!”
两人这才起身,娴昭仪冲她回喊道:“这儿呢!”
寄云气喘喘而来:“可是让奴婢好找!”一面说,一面给她撑开伞,又为她披上斗篷。
“永嘉王怎么也在这儿?奴婢见过王爷。”寄云看到他,心中惊诧。
“碰巧遇到罢了。”他回道。
“时候不早了,又眼瞅着大雨将至,娘娘还是早些回宫罢。”寄云又劝娴昭仪说。
“嗯。王爷,嫔妾告辞。”娴昭仪起身的瞬间,又对上了永嘉王的一双明眼,两人眼中均有不舍。
夕阳落尽,薄暮浸染,雨打花落,恍若一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