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清纳兰容若《浣溪沙》
蓉美人随风而逝,她临终前的话却在梁帝脑海中挥之不去。梁帝渴望着亲口向莫悁询问真相,却始终未能鼓起勇气开口。不知如何面对,又不敢去问,于是乎,梁帝便开始找各种理由拒见莫悁。莫悁自然猜不到蓉美人死前说了什么,便只当梁帝是受了蓉美人之死的刺激,变得神思沉重。
这日莫悁照常去宣仁殿看女儿,正听到正殿里长安回说:“陛下,负责追捕令狐成玉的侍卫传信来说,他们去滨州找了二月有余,均未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想必令狐成玉已经逃至别处。而与此同时,似乎有另有一伙人在暗中也想取令狐氏的性命。不久前咱们的人和这伙人意外相见,发生冲突,双方均有伤亡。”
梁帝听后,愁眉不展:“嗯,安抚好牺牲受伤的侍卫。再去告诉去追捕的人,张榜发动百姓去搜寻。若是抓到了他,立即审讯,务必要将口供八百里加急送来!”
“是。”
莫悁忍不住,出来插了一句嘴:“陛下莫急,臣妾觉得若是张榜大张旗鼓地寻找,反倒容易让那伙人钻了空子,不妨……”
谁知一语未了,梁帝便厉声打断她道:“煦阳醒着,你带她去外头转转,不要议论朝中的事。”
“臣妾知道了。”莫悁无奈点头。
已经进了盛夏,骄阳似火,火云如烧,甬道上宫墙边酷热难耐。煦阳躲在莫悁怀中,热得嗷嗷乱叫。
“娘娘,外宫镜湖旁的香樟树林阴凉最好,蚊虫也少,要不带公主去哪儿逛逛?”小白子提议道。
“镜湖?”莫悁忽然觉得这地名颇为耳熟。
“镜湖离小钊将军住的雍平斋太近,娘娘去了怕是不方便,要不还是回宫多加些冰块避暑罢。”崔嬷嬷忙阻止道。
“陛下如今很忌讳小钊,是不方便。”莫悁思索一阵,遂对煦阳笑道,“小煦阳,咱们回宫去,母后给你做西瓜汁喝好不好?”
煦阳还不甚会说话,但是已能半听懂别人的话。听莫悁这么一说,她将小脑袋使劲儿晃晃,表示不肯答应。
“好好,随你。小家伙,人小主意却大!”莫悁刮着煦阳的鼻子笑笑,遂抱着她从御花园穿过,来至镜湖畔。
“娘娘您看!”夭朵忽拉住莫悁的衣襟,朝湖边指去。莫悁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却发现小钊身着一身轻衣,正在湖边舞刀。
“咱们还是走罢,免得别人看到误会。”莫悁对夭朵轻声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可谁想就在此时,煦阳“哇呀”冲着小钊大喊了一声。小钊闻声扭头,看见莫悁,不住欣喜,收起刀便直奔他们而来。
“公主,小公主!多日不见了!”
“啊,啊啊!”说来奇怪,煦阳小时侯极其认生,越长大却越发活泼了。眼见着小钊这个生人,她竟毫不害怕,主动伸出手去求抱。
“嫡公主千金贵体,请将军注意些。”眼见着小钊要来抱熙阳,崔嬷嬷忙劝。
“你这嬷嬷,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你没见小公主喜欢本将军吗?”小钊不去理睬她,说着便将孩子抱到自己怀里。
“我的小公主,小钊带你飞喽!”说完,小钊便将熙阳高高举过头顶,转了三圈,熙阳被逗得咯咯直笑。
“你干什么!快把朕的女儿放下!”
莫悁闻声大惊,一转头,正见梁帝怒气冲冲奔来,一把将熙阳从小钊怀里夺来。
“陛下不是在宣仁殿处理政务吗,怎么来这外宫的樟树林了?”莫悁忙问。
“朕心烦,过来散心。”梁帝十分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又回头柔声劝女儿道,“好乖乖。对面的人不是爹爹,你爹爹在这儿呢!不许再让别的男人带你玩了,知道吗?”
熙阳听不懂什么爹爹不爹爹的,但却能听明白,梁帝不许她玩了,她的笑容立即凝固,瞬间变脸大哭。
“哼,小气!”小钊十分不满。
“朕小气?朕看你才是不知廉耻!怎么,之前看上了朕的女人,这会子又想拐走朕的女儿?”
“陛下,您严重了,是熙阳主动要找的小钊……”莫悁连忙解释。
“朕的女儿朕自己清楚,她才不是那样的人!煦阳只喜欢朕陪她玩耍,你必是使了什么花招!”
“不可理喻!”小钊瞪眼怒视着他。
梁帝一边哄着女儿,一边转头对莫悁凶道:“你,跟朕回去!”
“嗯。”
“哎别忙走啊!我还没同公主说完话呢!”
“等过几日你们三公主住够了要回去,你抓紧给朕卷铺盖卷儿走人!朕一刻也不想多留你!”梁帝便走边怒,头都不回。
回到宣仁殿,梁帝好容易将女儿哄睡,又命莫悁坐下回话。
“朕问你一件事,你要从实说来。”
“陛下这是怎么了?”莫悁看着他严肃的模样不禁偷笑。
“不要笑,你发誓要说实情!”
“好,臣妾答应陛下了,臣妾发誓,若是不说真话,便让臣妾一年没有羊肉可吃!”莫悁将拳头握在自己胸口笑说,心中却仍未当回事。
“朕要你对着咱们的孩子发誓!”
听到这句话,莫悁才意识到梁帝是动了真格,她忽然间有些不安。
梁帝沉默一阵,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朕问你,你之前口口声声说喜欢朕,到底是真是假?”
莫悁大惊,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臣妾,臣妾……”
梁帝看她这番模样,心里顿时凉了大截,他强忍住悲愤,又问:“朕再问你,你究竟和小钊是什么关系?他喜欢你,那你呢!”
莫悁被他逼出了眼泪,又不能不说话,便只敢闭眼回道:“回禀陛下,小钊是臣妾的初恋,臣妾曾经喜欢过他。”
话音刚落,梁帝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天旋地转。
莫悁眼中含泪,抬头问他:“陛下逼臣妾说出来,心里好受了吗?自打蓉美人薨后,陛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让臣妾甚感陌生。”
“是,朕是变了,可究竟是谁欺骗在先?!”梁帝的怒火吵醒了刚刚睡下的女儿,熙阳被吓得哇哇大哭,长安见状,赶紧偷溜进西暖阁,将她抱到殿外去哄。
“所以你当初费劲心思说喜欢朕,就是为了骗取朕的信任,好为你父王换取情报?!”
“臣妾绝无此意!”莫悁扣头道,“臣妾不愿参与两国争端。臣妾接近陛下,只是为了换取母亲平安!”
“这和你母后又有什么关系?”
“只因臣妾的父王曾说,臣妾只有诞下陛下的孩子,他才会放过母后……陛下,臣妾并非有意欺瞒,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在你心中,朕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助你生子的工具,对吗”
“不是,进宫两年来,臣妾已经逐渐体会到了陛下的好,臣妾早已不是当初所想!”
“你不必再解释了。”梁帝忽生出无限悲愤落寞,“朕曾经给你下药,想让你不孕。你也狠狠地骗了朕一回,莫悁,我们扯平了。”
梁帝说完便扭头向殿外走去,口中不断自言自语:“这是朕的报应,朕的报应……”
莫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嘲笑了自己一声,叹道:“陛下说错了,这是臣妾的报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