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寄云服侍娴昭仪就寝，临走时，娴昭仪忽问了一句：“今早母亲给的匣子，你给收在哪儿了？”
“放在暖阁间的杂橱里了，娘娘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寄云不解。
“噢，那东西要紧，我只想知道放好了没有。”
“放心罢娘娘。等明日一早，咱们便给敏嫔送去？”
“再过两日罢。这几日我身上犯懒，许是又着了风寒。若是这样子去了，敏嫔怕要疑心我是故意想将病过给她。”
“嗯，也好。”寄云说毕，熄灯离开。
娴昭仪闭眼假寐，直到外头敲了三更，她喊了声“寄云”，见无人答应，便料定寄云也已经睡熟。她掀开床帘偷偷穿鞋，摸黑出门。
谁想到才到了暖阁门口，娴昭仪便听见后面一声惊声：“娘娘，半夜三更的，您怎么出来了？！”
娴昭仪吓了一跳，壮着胆子转头一看，却是怀柔。
见娴昭仪略有惊慌，怀柔忙回道：“噢，奴婢是憋了尿，恰好出来上净房的。”
听到怀柔这么说，娴昭仪方放下心来。她见怀柔挑着灯笼，便将其也拉进暖阁来，两人借着荧荧烛火，共同寻找匣子。
杜夫人白日说的话怀柔并不知情。娴昭仪也不好同她多做解释，只是让她闷头找寻。
过了大约一刻钟，怀柔忽用灯笼照着一个东西惊喜喊道：“娘娘您看，可是这个？”
娴昭仪拿来细看，虽烛火阑珊，却也能隐约看到匣子上雕刻的送子观音纹。她谢了怀柔，忙使劲将那匣子打开，顷刻间，暖阁内芳香四溢，直入肝脾。
见漆已开始挥散，娴昭仪才将匣子按原样关上。两人又准备离开暖阁。
怀柔在前面打灯，谁知才打开门，便听到外头一声怒吼：“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怀柔吓得失魂少胆，忙将身后的娴昭仪往里推，自己出去应付。一抬头，却撞见了寄云一副怒容。
“他们告诉我说，暖阁里有动静，我还不信。谁想过来一瞧，却抓到了你这贼！”
“姑姑息怒！偷鸡摸狗的事情，奴婢是万万不敢的！只因昨日奴婢前来打扫暖阁时，误丢了手帕，便趁无人时过来寻的！”怀柔赶忙编了个理由。
见寄云一脸疑色，怀柔又道：“姑姑若不信，大可以搜奴婢的身！噢，或者去搜奴婢的屋子！”
寄云举着灯笼仔仔细细将怀柔搜了一遍身，并无什么异常，她又将脚迈进暖阁，想要查看一番。
“姑姑！”怀柔突然喊道，“暖阁东西杂多，大晚上的，您当心绊了脚！”
“算你还有点良心！”
正如怀柔所说，暖阁杂乱，又是深夜，寄云并不容易发现人影，便在照了一圈后，将脚缩回。
“怎么那么香啊？”寄云忽觉得哪里不对。
“暖阁内放了不少珍奇香料，有些香味散出，也是常事。”怀柔笑着，又连忙将话题岔开，“姑姑劳累了一日，必是乏了。要不奴婢给姑姑揉揉肩，捏捏腿？”
“嗯，也好。你到我屋子里来罢。”说毕，怀柔便跟寄云离开了暖阁。
又过了一阵子，娴昭仪见外头再无声响，便才敢擦着汗，趁无人时溜回寝殿。
而三日后，娴昭仪在寄云的几番催促下，终于带上那檀香匣，来至观竹轩。
莫娇自视高贵，一向看不起这些中原嫔妃，从不与她们往来。今儿一见娴昭仪亲自登门拜访，却也不愿给她一分好脸色。
娴昭仪见她冷淡，也只得勉强笑说：“娘娘进宫后，嫔妾与娘娘一直不大走动，都生分了。”
“不合适的人，在一起说话也是无用，只会徒增烦恼罢了。”莫娇只顾用小铜火箸儿拨着掐丝珐琅鎏金团鹤手炉中的灰，（见章尾说）也没提让宫人奉茶上点心。倒是宝珠碍不过情面，给娴昭仪端了一碟子盐渍梅子和奶茶来。
“昭仪见谅，我们公主不喜饮茶叶，因而宫中存的都是奶茶。”
“无妨，多谢姑姑。”娴昭仪仍旧客客气气地说话。
寄云在旁，见娴昭仪久不入正题，有些急了，便假意咳嗽了两声，娴昭仪这才不情愿地将那匣子拿出，对莫娇笑道：“听闻娘娘有喜后，嫔妾便一直想给未出世的小皇子备份厚礼，只是一直未遇到好的。可巧前几日得了这北芜的鹘珠，嫔妾想着娘娘或许喜欢，便亲自送来了。”
莫娇本对她的礼毫无兴趣，可一听是北芜的鹘珠，难免有些惊讶。
“娘娘看看，可还入得了娘娘的眼？”娴昭仪说毕，将那匣子打开，又抬头看了一眼寄云。寄云这才放下心来。
莫娇拿出那淡黄色的鹘珠把玩一番，冷言道：“鹘鸟生来体香，这珠子乃凝结鹘鸟精华而成，珍稀异常。只是在母国时，父王赏本宫的珠子可比这个大多了。不过也难为你费心找来。宝珠，收下罢。”
“是。”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娴昭仪见莫娇总是一幅爱答不理的样子，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无趣，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
“娘娘方才也太唯唯诺诺了些，不过只低了她一级，娘娘实在不该如此低声下气！”刚出了观竹轩，寄云便一肚子不满。
娴昭仪不去理会她，只顾走自己的路。
“呸，我看你还能骄横几日！可别忘了蓉妃是怎么没得！”说罢，寄云便冲那殿门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敏嫔同蓉妃不同，”娴昭仪边走边道，“蓉妃家里，不过只有一个哥哥，靠着陛下的旧情做了个不大不小的京官。因而她家既无实权，又无军功，说倒台便倒了。可敏嫔的父王是北芜汗王，亲姐又是当朝皇后，就算她横出了天际，陛下也不敢轻易奈她何。”
“娘娘这话，说的好像咱们家不如她家一般！奴婢还偏不信这个邪！”
娴昭仪看着她，叹道：“姑姑与其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倒不如多为咱们家打算打算。”
寄云没有娴昭仪的灵性，自然听不懂她的意思，仍旧一路上骂骂咧咧。
且说观竹轩内，娴昭仪前脚刚走，莫娇后脚便让宝珠将那匣子扔到了尘堆。
“谁稀罕她的礼！我看她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宝珠将午膳盛上来，放到她面前，轻声道：“可是公主，奴婢觉得那个娴昭仪温和有礼，看着倒不像坏人。”
莫娇听完，气得掐了她一把，怒道：“你这个小蹄子，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哪个歹人会把坏印在脸上？你也不想想看，杜家能出好东西吗？”
宝珠只得含住眼泪，不敢吭声。
“咱们来大梁一年多了，杜家的风言风语，也进耳不少。你更别忘了二姐当初说过的话，我也觉得，害我孩子之人，必是杜家！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谨慎！”
“奴婢知错，奴婢再不敢了。”
“好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你也不必往心里去。咱们远在异乡，孤苦无依的不容易，必得事事小心才行。你坐下，同我一起吃饭罢。”
“奴婢不敢！”宝珠忙垂头肃立。
“眼下又没有旁人，你不必这么拘束，咱们还和在北芜时一样相处。如今我身边就你这么一个故人，不疼你疼谁呢？”
宝珠听此，方坐到对面，只听莫娇在对面又絮叨说：“二姐不是说过，杜家根基深厚，盘枝错节，不好根除吗？那我倒是要看看，我有没有那个本事！”
宝珠心中一惊，忙给她添菜，一句话不敢多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