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发现吧,林呦呦这个女孩子,心思真的换得太快了。
目标计划这种东西,在她那儿就是没影子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现在就多亏了她计划变得快,否则他就不能出现在医院了。
林呦呦到的时候,偌大的病房里除了鹿鸣一个人,居然再也没有其他了。
她走进去试探着看了一下病床上的鹿鸣,脸色苍白之极,但整个人还是干净整洁的,看得出来,平常被养护得很精心。
鹿鸣的妈妈不在,她抱大腿也不知道抱给谁看,又怕肖祎等下来了给她甩脸色,林呦呦纠结半天,觉得来都来了,就算肖祎给她甩脸色,她也认了,干脆在旁边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鹿鸣仿佛睡着了,再也看不到往日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林呦呦欺软怕硬惯了,如今见鹿鸣毫无威胁的样子,也就不怎么怕他,居然还敢开口数落起他来,“你说你要是你平常嘴不那么毒,现在也不至于躺在这儿。”
“首先说啊,这件事情不怪我,我也不想的。更何况我也不知道自己嘴巴就那么灵验,说什么就是什么,咒你出车祸你就出车祸。”
什么?
正在她包里的鹿鸣原本脑袋昏昏的,听到她这话,下意识要问她,然而没等他开口,他整个人就再也抵抗不住那股吸引力,短暂地晕了过去。
林呦呦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絮絮叨叨地说道,“你如果还有意识的话,可千万别怪我。这段时间我到医院来也看你不少次,光是买水果都买了好几百了,你家大业大看不上,但我一个小职员租房都困难,没事的时候还要被我主任穿小鞋,这几百块钱,也是个挺大的数额了。看在,看在那些水果的份儿上,你就,你就别把我的那点儿过错放在心上了,行吧。”
“你怎么又来了?”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林呦呦抬头一看,是肖祎扶着鹿鸣妈妈进来了。
她不知道她们听到了没有,感觉自己像是做坏事被人逮了个正着,连忙从凳子上弹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我今天下班下得早,抽空过来看看鹿总,你你你,你们不在我就先坐下来等着了。”
肖祎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她每次看林呦呦的神色都充满了不善,此时更是尖锐,“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废话。
任谁做了亏心事被她这么盯着都会紧张。
她不知道她就像高中时候的教导主任吗?林呦呦就是那个开小差的学生。
还是鹿鸣妈妈站出来打了个圆场,“你这丫头也真是费心了。几次三番过来看他,我们全家都谢谢你。”
这话听上去可不像什么好话, 林呦呦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鹿总看上去状态还不错,那我就放心了。我我我,我先走了啊。”
肖祎的眼神她实在扛不住,林呦呦赶紧要撤,没想到才要走,身后就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等……咳咳,等等……”
像是唯恐林呦呦离开了,还迫不及待的抓住了她的衣角。
一股触电一样的酥麻从林呦呦的后背直达她后脑勺,她只有一个想法:不是吧?她刚才口无遮拦,鹿鸣这是被她气醒了?
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真不能怪她!
“鹿鸣!”不等林呦呦反应,肖祎和鹿妈妈就连忙冲了过去,尤其是鹿妈妈,这会儿又笑又哭,围在他身边不住询问他,“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叫大夫。”
她正要按铃,鹿鸣却制止了她。他的目光一直牢牢的锁在林呦呦的身上,不许她离开:要怎么说,才能顺理成章的留下林呦呦?
林呦呦被他那个眼神看的心里发怵:他这是要自己血债血偿?
她越想越害怕,“我我我,我去给你们叫大夫——”
“不用。”鹿鸣大病未愈,手脚发软,拿出了吃奶的劲儿,死死揪住林呦呦的衣服,“你在这儿……咳咳……”
完了完了,他肯定是听到了,早知道自己就不说什么让他宽宏大量的话了。鹿鸣是宽宏大量的人吗?他要是宽宏大量,那宽宏大量的意思都会变成小肚鸡肠。
林呦呦悔不当初,叫她嘴欠,“鹿总,你别这样……”
鹿鸣妈妈也赶过来解释,“鹿鸣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情你跟妈妈讲,这是你们公司的员工……”
她说着也跟林呦呦一起,把她的衣角从鹿鸣手中抽出来。
“不……咳咳……”鹿鸣气得不行,他一时还不能完美的操控身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林呦呦的衣角从他手里被抽了出去。
林呦呦立刻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蹦达着跑出病房,“我去给你们找大夫——”
鹿鸣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开,却什么都不能做。她刚走远,一阵眩晕袭来,鹿鸣颓然地靠在枕头上:完蛋了,这下要让林呦呦再到医院来,不知道他又要费多少唇舌。
接着鹿鸣就感觉一阵疲惫将他牢牢攫住,他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有意识的最后,是他妈妈充满焦急的声音,“鹿鸣?鹿鸣你怎么样了?鹿鸣?”
“呼——”林呦呦一口气狂奔着下了楼,连电梯都没用,等好不容易跑下去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为什么要脑子不对、跑到鹿鸣身边去忏悔呢?林呦呦站在住院部楼底下不禁问自己。
这个小鹿总的性格她早就有所耳闻,就算她不了解,那天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难道不足以当成佐证吗?还跑到他面前去忏悔,这下好了,被人家当场抓包,差点儿走不掉。
林呦呦内心无比痛恨,骂了自己一顿。骂完舒了口气,她正要离开,然而又一想,她跑什么?她跑了不是在告诉鹿鸣,那一切就是跟她有关吗?
不行,不能这么不打自招。
她这么想着,转过身又要往病房走去,然而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又停了下来。
现在回去又起到什么作用?不正好说明了她心怀鬼胎吗?不如等到鹿鸣状况稳定之后,再去跟他解释。
至于他要不要原谅,那就全看他自己,反正她把能做的全都做了。
这么一想,林呦呦的心态稍微稳了一些,重新迈着步子朝地铁站走去。
而另一边看着又重新陷入昏睡中的鹿鸣,肖祎脸上露出几分深思来。
鹿妈妈已经习惯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太好意思地对肖祎说道,“医生早就说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最近这两次都是很短暂的醒了一下,说不定下次他就真的能够彻底醒过来。”
医生正在给鹿鸣做详尽检查,鹿妈妈远远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坐到凳子上,絮絮叨叨地跟肖祎说道,“我啊,现在也没多余的想法,就是期望着鹿鸣能够赶紧醒过来。别再这样一惊一乍的,吊着我的心不上不下,唯恐他哪天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到这儿,鹿鸣妈妈又要哭,肖祎连忙拍了拍她的背,“阿姨别这么想,鹿鸣如今状态是一天好过一天,迟早都会醒来的。他这次清醒的时间不就比上次清醒的时间要长一点儿吗?也是个好信号。”
鹿鸣妈妈点了点头,她还没有说话,肖祎就试探着问道,“阿姨,那个林呦呦除了是跟鹿鸣出的同一场车祸之外,她还有没有其他比较特别的地方?”
“什么特别的地方?”鹿鸣妈妈抬起头,脸上有些愕然。
“这也是我自己的想法,有可能是我想多了。”肖祎坐到她身边,先打了个埋伏,“我是觉得鹿鸣这两次醒过来都有林呦呦在他旁边,过于巧合了,是不是这中间有什么内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要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连着两次鹿鸣一睁眼,就迫不及待的去拦林呦呦?他是怕林呦呦跑了吗?还有刚才林呦呦那惊慌失措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是问心无愧。
鹿鸣妈妈被他这么一提醒,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来。她仔细回忆着林呦呦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几乎是要把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拿放大镜放大了仔细看,但她翻来覆去想了很久,都一无所获。
“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咋咋呼呼的,不像是有心计的样子……况且她能做什么呀,她平常在公司跟鹿鸣也不熟的。那天的车祸很明显,就是她坐的出租车跟开车的鹿鸣撞上了,难不成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肖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若说有什么隐情,她现在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些反常。林呦呦如果真的心里没鬼,她跑什么?
刚才那一切,全都是她本能的下意识反应,往往这种反应才是最真实的,所以林呦呦究竟在怕什么?她这么怕待在鹿鸣身边吗?
“总之,”肖祎开口,“以后这个女孩子如果再来看鹿鸣,绝对不要再让他们两个单独接触了。”
林呦呦浑然不知道,她已经上了肖祎的黑名单,抠都抠不下来那种。到家还颇为心有余悸地跟鹿鸣把刚才在医院发生的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你都不知道,当时我吓得魂儿都要出来了。”
鹿鸣昏昏沉沉的,但脑子还在用,问出了他刚才的疑问,“你怕什么?”他又不吃人。
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太过突然,她被吓到了,那第二次林呦呦的反应绝对不是被吓到了那么简单。
她都快把“心里有鬼”四个字写脸上了。
林呦呦被他一问顿了一下,鹿鸣心里立刻有数了:有情况。
他追问了一声,“嗯?”
“这个……”林呦呦开了个头之后,就不知道怎么跟他讲了,随即烦躁地摆了摆手,“总之这个事情说来很复杂,也不能全怪我,最主要的还是要怪我们那个小鹿总太缺德了。”
什么?
鹿鸣第一次知道他出车祸,还是因为自己太缺德。
他问道,“怎么个缺德法?”
终于有人问到这个事情,压在林呦呦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有了一个出口,“先声明,这件事情真的不能全怪我。”
她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末了,再次替自己挽尊,“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他的嘴太欠,我也不会诅咒他,那如果不诅咒他,他应该也不会出车祸,所以说到底还是他嘴欠导致的。是他嘴欠得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给他点儿教训。”
鹿鸣:“点儿……教训?”
林呦呦摸了摸鼻子,“可能老天爷手抖了一下吧。当然,我最多也只是在旁边用念力引导了一下,导致他出车祸的直接原因,还是两个司机都慌了神,不能怪在我身上。硬要说我有责任的话,就是我不该多说那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