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听完，一时半会儿没有声息。
林呦呦不高兴了，伸手拍了拍手账本，“干嘛？被我嘴巴的灵验程度惊讶到了吗？”
“没。”鹿鸣在意识里咬了咬后槽牙，“这事儿确实不能怪你。”
不怪她怪谁？
“也是他运气不好。”
碰到林呦呦这种货色。
“不必往心里去。”
他往心里去了。
“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
剩下的她做不好，他也不会让林呦呦如愿。
林呦呦浑然没有听到鹿鸣的内心弹幕，当做是安慰照单全收，听罢，欢天喜地地去叫外卖了。
剩下鹿鸣一个人在原地，看着林呦呦如同智障般的背影，不禁问自己：他当时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帮林呦呦呢？
林呦呦拿了外卖回来，边打开边跟鹿鸣吐槽，“现在外卖越来越贵了，也越来越不好吃。如果不是我们那个小鹿总，我现在哪儿用吃这么便宜的外卖？”
鹿鸣冷笑一声，“合着那几百块钱的水果费，还把你买穷了？”难道不是因为她本来就穷吗？
林呦呦丝毫没有认识到问题的本质，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呢？我每次过去，贴水果钱贴车费不说，还要受肖祎白眼。不是，就算是我当初……当初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那也过去这么多年来，她至于现在还看我不顺眼吗？”
鹿鸣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她口中“惹她不高兴的事情”究竟指什么，被自己不存在的口水呛了一下，“咳，那只能说明，你们当年的恩怨，太深了。”
林呦呦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心里有鬼，“那……什么恩怨呢？”
鹿鸣哄傻子毫无愧疚，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我也不知道啊，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不清楚吗？”
林呦呦心想，我这不是失忆了吗，知道什么？
她糟心地叹了口气，“我要是记得，也不用问你了。”
鹿鸣顿时放心下来，一点儿都不记得啊，那就好办了。
他随口说道，“左不过是什么表白什么的吧？我看你们那个肖总，直女得很，你去跟她表白，搞不好把她恶心到了，弄得她现在看你都烦。”
林呦呦点了点头，深觉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不错，人家一个直男斩，突然被个女生惦记上了，是个人都备受惊吓，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对。可是，”她转过头来看向鹿鸣，“那我要怎么弥补呢？总不可能让她一直这么针对我吧？都已经剥夺了我的如厕自由了，我还有什么自由可供她剥夺？”
鹿鸣在心里笑得打跌，继续忽悠林呦呦，“道歉吧。不管她原不原谅你，先道了歉再说。你把姿态做足了，她就算想为难你，也要先考量一下。”
林呦呦思量片刻，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她当年贸然表白把人家给伤害了，肖祎受不了，她现在也受不了，如果不把这个事情解开，将来吃苦的还是她自己。
她目光移到桌上的考公教材上，心里打定主意，看样子，她还是要考个公务员才行，离肖祎远远的，不要让她再看到自己，那自然就少了很多矛盾。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先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然而，只要一想到肖祎那张后妈脸，林呦呦就觉得心里像是压了座大山一样，让她不堪重负，“可是我怕……”
她一想到肖祎就怕。
“怕什么。”鹿鸣给她打气，“她能把你吃了吗？不要怕，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就又少一个针对你的人了。加油！明天就去跟她道歉！”
林呦呦：“……”
用不用这么着急？
第二天，林呦呦一踏进公司，鹿鸣就在她耳边叨叨，“记得，今天要去跟肖祎道歉。”
林呦呦：“……”
她心好累，能不能不要一直提醒她？
看穿了她不想动，鹿鸣拿出当年在学校辩论赛上的三寸不烂之舌，鼓动道，“你想想，今天也是道歉，明天也是道歉，你早一天道歉早一天过好日子，晚一天就要继续受人磋磨，何必呢？再说了，迎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都是一刀，干脆眼睛一闭，硬生生挨了，爽快点儿。”
林呦呦想，也是这个道理，小声对鹿鸣说道，“那我……去了啊？”
“去吧。”鹿鸣忍住笑，下达最后冲锋指令，“闭眼进去闭眼道歉，没什么大不了的。加油，我是你的后盾！”
林呦呦瞬间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气，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朝着肖祎的办公室走去。
身后传来孙主任的声音，“林呦呦，你又要带薪拉屎吗？”
呸！
林呦呦头也不回，他才带薪拉屎呢，他全家都带薪拉屎！
她走到肖祎办公室门口，想起刚才鹿鸣跟她说的，眼睛一闭迎头一刀，敲了下门，直接进去了。
办公室里就只有肖祎一个人，看到林呦呦进来，她眼中满是诧异，“你……”
“肖总！”肖祎一开口她就紧张，林呦呦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见肖祎轻轻眯起眼睛，林呦呦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又漏得差不多了。
见她不说话，肖祎冷声问道，“干嘛？”
“我，我，那个——”林呦呦结结巴巴，眼见肖祎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她只想赶紧逃走，然而事已至此，她再走也不现实，林呦呦虽然是个棒槌，但不至于连这点儿为人处世都不懂，在肖祎的目光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
肖祎皱眉。
她又发什么疯？
仿佛是怕肖祎赶她走一样，林呦呦干脆眼睛一闭，噼里啪啦地说道，“肖总， 我跟你道歉。高中时候我不懂事不该喜欢你，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砰”的一声，身后传来资料落地的声音，林呦呦睁眼转头一看，发现肖祎的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就站在她身后！
肖祎：“……”
很好，她一辈子没有经历过社会性死亡，今天林呦呦让她尝到这滋味儿了。
肖祎助理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来送个文件，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就听到了领导这么大一个秘密，连忙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我马上就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走，马上。”
说完，连忙转过身，疯狗在追一样逃之夭夭。
……唯恐一个走慢了，肖祎把她灭口。
林呦呦：“……”
她痛苦地将手巴掌砸在脑门儿上。
地上有缝吗？她可以钻进去吗？现在自杀还来得及吗？
就在林呦呦思维发散不知道去哪儿的时候，肖祎总算是气顺了，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表白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在学校也挺受欢迎，不过要是女生给她表白，如此别开生面的场景，她一定印象深刻。
没有吗？
林呦呦有点儿困惑，想也没想地说道，“那，你怎么总是看不惯我？”
哦。
肖祎明白了。
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看不惯她，所以专程这样说来恶心自己。她多半是怕事情难以收场，所以找了个人少的地方。
这一切，都是林呦呦计划好的！
肖祎眼中闪过一丝冷芒，笑了一声，“你是因为什么不招我待见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林呦呦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肖祎劈头盖脸地嘲讽道，“上班上班不努力，指望下班抱领导大腿；先天已经不足，后天还不思进取，把心思总用在歪门邪道上，你这样的人不招人待见还有什么样的人不招人待见？”
她五官冷冷的，林呦呦放眼望去，只见那清丽的五官里，到处都写着“活该”两个字。
她当即忍不住，讷讷点了点头，羞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转身跑了出去。
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林呦呦感觉自己这张脸在肖祎面前丢得一干二净，她也顾不上孙主任了，一个人躲在厕所里，低声呜咽。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不敢大声哭，声音被自己一堵，好像火车鸣笛，听得让人脑仁儿疼。
鹿鸣心中有愧，想提醒她，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只好听她哭。本来以为她哭会儿就没事了，谁知道他高估了林呦呦的承受能力，眼见她“呜呜呜”地停不下来，鹿鸣出声了，“诶……行了吧，你要哭多久？”
“怎，怎么？还，还不许，嗝，不许人哭了？”林呦呦吸了吸鼻子，“我今天，丢这么大的脸……脸都被丢尽了，还不许我哭吗？”
鹿鸣看得很无奈，“不是不许你哭，你要哭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好吧？你还真想再被你们那个孙主任说一顿啊？”
林呦呦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说就说呗，谁还怕他说啊？”
那是谁前几天被说了紧张成那样？
鹿鸣忍住没提醒她，“你快点儿起来，别被人看到了。”
林呦呦这次倒没有跟他争，乖乖站起身来，擦干眼泪，回到了工位上。
接下来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做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她下班上地铁。
站在地铁上，她看着今天格外安静的鹿鸣，终于明白过来——
当时可不是就是他让自己去道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