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熟悉的昏昏沉沉的感觉又袭来，鹿鸣正想拿起电话问林呦呦走到哪儿了，没想到刚刚才拿过手机，他手上就一软。
糟糕！
果然，没等他感慨完毕，鹿鸣整个人就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他脑海里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说好的手账本在，他的灵魂就在身体里呢？如今手账本就在桌上，可是他还是晕了！
林呦呦浑然不知道鹿鸣发生了什么，她还在回来的路上，悠哉悠哉的喝着奶茶。她就像是个许久没有出笼的小猫，好不容易被主人家放出来，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充满乐趣，拍蝴蝶采花，甚至追着自己屁股上那根尾巴绕圈圈，都能让她乐呵许久。
等到她终于意识到该回去了，鹿鸣那边早已经慌作一团了。
“怎么回事大夫？”鹿鸣的妈妈着急的拉着大夫的袖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说晕过去就晕过去了？”
电话里是鹿建国焦急的声音，“怎么样？现在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怎么回事？”
鹿鸣妈妈根本就顾不上他，而是跟在医生后面，直到那个医生颇为无奈地握住她的手臂，将她送到旁边，“你们做家属的心情焦急，我很能理解，但是现在能不能麻烦你把手松开，我要给他做检查，这样我才能知道他具体问题出在哪儿。”
“哦哦。”鹿鸣的妈妈说是这样说，松开了一直握得紧紧的手，但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大夫。电话里的鹿建国迟迟听不到她说话，声音不由得越发焦急，“老李，你怎么了？老李？你可别吓我，别孩子出了事儿，你又出了什么事儿。老李？老李？”
鹿鸣妈妈总算是被电话里唤回了几分神智，她抓起电话不由得埋怨道，“叫我干什么？儿子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你在旁边打个电话有用吗？都不知道回来看一眼……”
鹿建国也有些无奈，“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正在开会，走不开。”
“走不开走不开，你什么时候走的开？就知道我们母子俩在你眼中从来都比不上你的工作。”鹿鸣妈妈越说越生气，“问你在干什么，永远都是工作工作，你找工作当你老婆儿子好了，早知道指望不上你，我嫁给你干什么？”
鹿建国的声音颇为无奈，但也还是在尽力安抚，“你别着急，听听医生怎么说，我们两个都不懂，去了也只能在旁边干看着，还是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吧。”
“干看着干看着，你就是不想回来！”鹿鸣妈妈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传来肖祎的声音，“怎么了？”
鹿鸣妈妈“啪”地一声挂掉电话，“刚才还好好的，鹿鸣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晕了过去。”
“你别着急阿姨，有可能是他车祸后遗症……”肖祎在病房里环视了一圈儿，“林呦呦去哪儿了？她不是应该在这儿守着鹿鸣的吗？最先发现鹿鸣过去的人是谁？”
鹿妈妈正要回答是她，冷不丁的，眼角的余光看到病房门口有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她连忙招了招手，“林呦呦快过来，正在到处找你呢。”
林呦呦也被这种症状吓呆了，期期艾艾的走进来，正想问怎么回事儿，就见肖祎猛地转过头，目带杀气的问道，“你去哪儿了？”
林呦呦每次一见她，还没有说话，自己气焰就先矮了三分，面对肖祎杀气腾腾的问话，她下意识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学生一样，小声说道，“鹿总让我回公司送东西。”
“送个东西怎么这么久？”
“我……我……鹿总没说要给我报销打车钱，我工资低，要租房和生活，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在车上，就坐地铁回去的。”中途的确是她有意耽搁了一下，但是总的来说，她的陈述也不算是撒谎吧？
肖祎听到她这么说，脸上的杀气并没有消下去多少，“你明知道你们鹿总身体不好，身边离不开人，你为什么还要走？还要一走就走这么久！难不成你们鹿总的身体还比不上你那几块钱的车费？”
林呦呦家中虽然不富裕，但从小也都是捧着宠着长大的。初入社会，绝大部分孩子都不愿意让家里看扁，就算遇到了天大的困难，除非是自己真的对付不了了，才会告诉家里，否则一般情况下都是能不说就不说的。
缺钱这种位列工作以后所有困难靠后的难题，在许多刚出来工作的年轻人眼里是最不能跟家里提起的。
至于肖祎，她是天之骄女，可能从小到大都没有尝过挨饿受穷是什么滋味儿，指望她来体谅自己刚出来工作时的困难，倒不如让林呦呦先去畅想一下她这种高管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只是，就算她没指望肖祎真的能够共情能够体谅她，但是突然被她这么责备，林呦呦还是有些受不了。
旁边鹿鸣的妈妈都感觉到她这样说有些不妥当，连忙伸手拉了拉肖祎的手臂，“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肖祎挣脱开鹿妈妈的手，死死地盯着林呦呦，“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我就想问问她，难不成人家的性命在她眼中，还比不过那几十块钱的打车钱吗？”
“肖总，”林呦呦破天荒的抬起头来直视肖祎，目光里全是笃定。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出生优越，家庭条件好又是名校毕业，刚出校门就有大把的工作摆在那儿随你挑。你关心的只有发展前景和工作环境两个方面，钱多钱少，在你眼中这完全不是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跟你不一样。我家庭普通，也不是什么好大学毕业的好专业，一个人在本市飘着，怕父母担心，最不愿意说的就是没钱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每个月那4000来块钱都要掰碎了花。别说是来回100多块钱的车费，就是十几块钱，我花之前都要算了又算，免得等到月底青黄不接，我又要喝西北风。鹿总之前没跟我说要报销车费，我当然不敢自己打车了。100多块钱对你来说掉到地上都不愿意捡，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三天的生活费，我过不下去的时候，100来块钱能救我的命。”
肖祎张了张嘴正想说话，然而林呦呦根本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截口道，“当然，你或许要嘲笑我见识短浅，不会投资，不会把工作放到最前面，只会斤斤计较那点儿钱。如果你真这么想，那我今天就不妨告诉你，我的确就是这样的人，你眼中的前景平台发展，对我来讲都比不过多几百块钱的工资。你工作或许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但我工作就是养家糊口，把我自己养活。你站得高看得远，我站得低看得近，我们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你如果一味的强求我用你的方式去看世界，那我只能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肖祎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被林呦呦一顿抢白。她脸色微变，正要呵斥，身后传来鹿鸣有些虚弱的声音，“你们又在吵什么？”
听到他说话，鹿妈妈连忙奔过去，“你怎么样了鹿鸣？没事吧？”
“没事儿。”是他失算了，放这林呦呦走那么久，没想到事情的关键不在那个手账本上，而是仿佛在林呦呦身上。
知道这个原因，鹿鸣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不过他脸上也没表现出来，胡乱扯了个理由搪塞道，“我处理公事太累了，刚才晕了过去。其实也不是晕，说是睡着了更恰当，如果不是大夫过来给我做基本检查，我恐怕就真的睡过去了。”
他抬起头看向大夫，“多谢你了。”
鹿鸣的妈妈连忙问道，“大夫，我儿子没什么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那个医生收起随身携带的仪器，“应该就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太累了，导致的短暂性晕厥。”
他说完又转过头来嘱咐鹿鸣，“你大病未愈，身体还很虚弱，暂时不要那么专注于工作，只要身体好，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工作，不要急在一时。”
鹿鸣连忙点头，“是是是，您说的对，我接下来一定注意争取好好休养，早日出院。”
他这话一听就是敷衍，摆明了的认错积极坚决不改，医生见他这样的病人见的多了，也不想跟他多费唇舌，带着护士和学生就出了病房。
肖祎有些吃醋的走上来，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话感谢鹿鸣，他倒先开口了，“肖祎，谢谢你又跑一趟。”
他这次道谢道得非常的真诚，肖祎微微一愣，随即摆了摆手，“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说完又想起刚才鹿鸣说的话，自嘲的笑了笑，“恐怕你还要嫌我麻烦呢。”
鹿鸣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对自己妈妈使了个颜色，鹿妈妈还不想出去，然而架不住鹿鸣要求，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他，“你精神不好，也别说太久。”
“好的。”他答应了，又抬起头看像林呦呦，“林呦呦，你也先出去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