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们都出去了，鹿鸣和肖祎反倒没了话。
最后还是肖祎率先打破了平静。
她笑起来——只是笑容并不是那么友善，反而充满了一股淡淡的讥诮，“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现在可以说了。”
鹿鸣正要张嘴，肖祎就率先打断了他的话，“刚才我不是有意要斥责林呦呦的。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个事情的话，那我先跟你道个歉，我不是有意的。”
鹿鸣脸上有几分无奈，“要道歉，你也不是应该跟我道歉。”
至于要跟谁道歉，不需要多说，谁是承接肖祎怒火的那个人，谁就是那个真正需要道歉的人。
肖祎脖子梗了一下，很明显，她并不想去跟林呦呦道这个歉。
她一向高傲，能让她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即便是言不由衷，也已经很难得了。
如果今天病床上坐着的人不是鹿鸣，恐怕她那三个字就根本不会出口，更遑论去对林呦呦这个她一直都看不上眼的人道歉了。
鹿鸣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是没有放弃，而是耐着性子对肖祎说道，“林呦呦的话有她的道理。她本来工资就不高，在这个大城市漂着要考虑房租和生活费，100来块钱的打车钱，对她来讲真的称得上是一笔巨款。”
他陪在林呦呦身边那么多天，怎么会不知道，她说的话全是实情？
可能也正是陪在林呦呦身边这么久，连鹿鸣不知不觉间都有了同理心，能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
“这件事情是我没有提前跟她说好，真要谈责任的话，首先也在我这儿。你就不要怪她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越说肖祎听的火越大。
鹿鸣话音才刚刚落下，肖祎的冷笑声就响了起来，“我早就知道这件事是我多嘴了，毕竟你们两个人之间怎么相处的，那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插嘴。也是我多管闲事，你放心，下次我再也不会了。”
“你怎么是这样理解的……”
“不然我怎么理解？”肖祎红着眼睛看向他，“你不就是专程把我留下来，想跟我说这些吗？你一睁开眼睛就是在替她打抱不平，现在还要让我跟她道歉，鹿鸣，你想什么呢？欺负人也不要太过分！”
“我什么时候在欺负你？”鹿鸣的无奈更重了，“我只是想跟你说，你误会她了，她也并不完全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对你来说重要吗？”肖祎冷笑着说道，“她是你什么人，我又是你什么人？她是你的现任，我是你的前任，换句话说，我跟你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我要怎么去看她那是我的事情。你非要过来当这个中间人解除我跟她之间的误会，鹿鸣你想什么呢？难不成你还打算把我们两个人都收入囊中，任由你摆布？”
“肖祎你胡言乱语说什么！”听到她这么说鹿鸣也有点儿生气了，不由得抬高了声音，语气也变得重起来。
他还想说点儿什么的，但是话到嘴边，突然就什么都说不下去了，直接偏过头，避开肖伊的目光，“行了，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下去，不想说了，耽搁你时间了。”
这就是在明明白白的赶她走了。肖祎冷哼了一声，抓起包包，掉头就走。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端水回来的鹿鸣妈妈，鹿妈妈正想叫她，没想到只来得及发出了一个“诶——”，肖祎就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他们两个摆明了是吵了架，林呦呦可不想这个时候去触鹿鸣的霉头，缩着脖子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声不吭声，等到了下班时间，窜进去跟鹿鸣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从她回到医院到她离开，又给鹿鸣“充电”了几个小时，鹿鸣和他妈妈一起吃了晚饭，见距离他晕过去的时间还有几十分钟，就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了会儿步。正是借着这个契机，鹿鸣的妈妈把她一直想问的话问了出来，“鹿鸣，你是怎么打算的？”
鹿鸣不太想接这个话，装傻，“什么怎么打算？”
“还跟我装。”鹿妈妈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我是问肖祎和林呦呦。”
鹿鸣：“……”
他摸了摸鼻子，满脸皆是尴尬。
鹿妈妈可不管他尴尬不尴尬，径自说道，“肖祎在吃醋我也看出来了。这个姑娘心高气傲，自尊心强，为人又强势，即便是吃醋也不愿意说出来，还非要扯个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也真是让人不好多说她什么。”
“不过，人家好歹是在我们困难的时候，出手帮了一把，不说她有没有帮到点子上吧，起码这份心已经很难得了。尤其是她在听说你成了植物人之后，抛弃了国外的高薪和大平台，坚决回到国内来接受你的工作，单单是这份牺牲，我们就不能视而不见。”
“不过林呦呦嘛……”鹿鸣的妈妈想了想，似乎是在斟酌着语言，不知道为什么，鹿鸣的心小小的提了一下。
“就这个女孩子，据我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虽然说胆小怯懦，人也不是多优秀多上进，总是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人倒不强势，很好相处。加上年纪小，各方面的观念都还没有成熟，反倒比年龄稍微大一点、性格坚韧独立的那种女孩子更容易塑造三观。”
她这话没有说明白，但是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林呦呦是懒是胆小，人也不优秀也不上进，也没有什么野心，但她性格不强势，又刚刚进入社会，其实相较于已经在社会里待过几年的肖祎来说，更容易把她塑造成对鹿鸣更合适更合拍的那一类人。
至于肖祎，父母都是自私的，想必没有哪个当妈妈的愿意自己的孩子找另一半，非常的强势，丝毫不懂得退让和包容。
“我知道你以前在国外的女朋友就是肖祎，那个时候你们年纪还小，我也不想过多的干涉，你本来就不喜欢我和你爸爸在中间参言搭语，我们也就忍住了没去你上段感情里说些什么。”
不说，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些，更多的还是他们觉得，两个孩子年纪都还小，未来发展怎么样都还说不准，与其家长横插一杠，生生拆散他们，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发展。等到了一定的年龄，大家都看到职业理想和生活的重要性时，如果他们两个人都还能继续走下去，那就说明他们是真的合得来，家长也就不需要去当这个棒打鸳鸯的大棒。
反之，如果他们不能继续走下去，就是他们的性格原因导致的，家长也不需要承担拆散他们的罪名。
“不过现在看来，”鹿妈妈续道，“我们当初没有参言搭语是对的。”
还没等到他们做家长的去评估，肖祎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他们心目中理想的儿媳妇，她和鹿鸣就分了手。
如今看来，当初分手真的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我不是说肖祎不好，我只是觉得她这样的女孩子并不适合你。”
都说知子莫如母，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鹿鸣的呢？鹿妈妈觉得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
鹿鸣这个人看起来不声不响，其实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正是因为自己和鹿建国从小训练他，所以他的主意比谁都大，导致长到现在，自己老两口已经说不动他了。
这样的一个人和同样强势的肖祎在一起，那就相当于是电池的同级，只会相互排斥，根本都走不到一块儿。
难不成她好好的一个儿子，还要等着将来离婚吗？
没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莫名其妙就成个二婚的吧？
“我今天跟你说这些，”鹿鸣的妈妈转过头来看向他，“也没有其他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既然当初你们两个人都没能走下去，你们这样的人又极其固执，往后继续在一起、就能幸福的可能性并不高，你就不要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了。”
“至于肖祎那里，她帮了我们的忙，该感谢就感谢，其他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鹿鸣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行吗？”
从医院出来到回家，小鹿一直没有吭声。林呦呦原本按捺不住，是想叫他的，然而又想起上次小鹿说的他最近在修炼，争取当整个大中华区的文具神，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种期期艾艾，直到她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了，都还没有消停。眼看今天一天就要结束了，她还没有跟小鹿说过话，林呦呦实在忍不住，抱着手账本叫他，“小鹿小鹿，你现在打坐完毕了没有？”
“干什么？”小鹿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但林呦呦现在可顾不得那些，听到他说话，立刻高兴起来，“原来你已经打坐完毕了呀，那你怎么不吭声呢？我以为你又被医院那些鬼魂给冲撞了呢。”
“早就跟你说了，我没有被医院的鬼魂冲撞过。”鹿鸣的声音有点儿无奈，“找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