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天没有跟你说过话了，我找你说说话不行吗？还找你干什么……怎么，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小鹿，林呦呦总是能很快的打开话匣子，“但是……你真要让我给你说点儿什么吧，我反而有些说不出口。”
说什么？说她今天又被肖祎骂了吗？被人骂了还到处往外说，她还有没有点儿廉耻了？
“你要说你今天被骂的事情吗？”
小鹿话音落下，林呦呦立刻就提高了声音，“怎么？你知道这件事儿，你不是说人多的时候你就去打坐了吗？”
“那会儿我还没有打坐，”鹿鸣忽悠她，“多多少少听到一些。”
“哦。”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林呦呦的情绪突然又落了下来，她闷声说道，“我是在想，我在肖祎眼中，就是这么挫吗？”
好像她看自己的目光，从来没有好过。
想她以前，也没被人这么讨厌过，这让她忍不住想，她真的就这么让人讨厌吗？
“我以前高中的时候，在我们班上成绩排名还在前头呢……”虽然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但她看到肖祎那样子，就忍不住去想：她真的这么差劲儿吗？
林呦呦这边情绪还低落着，那边小鹿就用一种相当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不然呢？”
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林呦呦不挫才不正常。
原本酝酿了一肚子话的林呦呦被他这个反问噎得胸口一滞，顿时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感伤烟消云散，她一把将那个手账本给盖过来，让小鹿来了个狗吃屎，恶狠狠地说道，“我看你还是这样比较好！”
鹿鸣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弄，顿时感觉呼吸不过来，可明明他现在连呼吸的器官都没有。
他立刻叫起来，“干嘛干嘛？许你问还不许人说了？林呦呦你要不要这么小气？不过就是没照着你想的那样说罢了，你用得着吗？”
什么是小气？这就是小气。
林呦呦被他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她轻咳一声，“行吧，我不跟你计较。”
她又将手账本翻过来，脸上全是诚心诚意，“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那么挫？”
鹿鸣感觉胸口顿时一畅，“你既然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是！”
他说得斩钉截铁，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林呦呦的胸口上，她神情一顿，立刻又要将手账本翻过来背面朝上，鹿鸣连忙说道，“诶你等等！”
林呦呦的手果然停住了。
只听小鹿说道，“你来问我不就是想我帮你答疑解惑吗？如果只是想寻求安慰，抱着‘你很棒’‘你很不错’‘都是肖祎的问题’这样的答案过一辈子，那我现在就闭嘴。”
她原本停在半空中的手，顿时犹疑了。
鹿鸣心里划过几分小小的得意，嘴上越发伶俐起来，“人啊，不怕看不清自己，就怕没有看清自己的勇气。”
林呦呦轻轻放下了手。
小鹿没有注意到，继续说着，“你这个人嘛，经过我这段时间对你的了解，大问题是没有，小问题不断。说你游手好闲那肯定是不能的，但你也称不上‘上进’吧？”
林呦呦轻轻用牙齿咬住下唇，替自己辩解，“那，那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是这样，都是，都是过一天算一天，拖拖拉拉，也不独我一个……”
“是不独你一个，但是来问我也就只有你一个。”鹿鸣打断她的话，“硬要说起来，你跟肖祎没有谁对谁错，无非就是各自的想法做法不兼容罢了，但是，林呦呦，你自己这样，痛苦吗？”
痛苦吗？
林呦呦现在还感觉不到，但她在面对早已经把她甩在后面的同学时，她会惶恐；面对优秀又独立的肖祎时，她会害怕；工作取得成绩时，她会高兴。
“你才刚刚毕业，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发生，现在远远不到痛苦的年纪。真正感到痛苦，或许要等到你人到中年，面临许多问题束手无策时，你才会想起，当时要是再怎样一点就好了，那个时候，后悔被无限放大，在你这儿也就成了痛苦。”
人不是因为自己平庸而痛苦，是不甘平庸却又畏葸不前、懒惰拖拉，最终化作一句“要是当初怎样就好了”而痛苦。
“凭心而论，你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
愿意吗？
自然是不愿意的。
可是手机那么好玩儿，综艺电视剧那么好看，网上的段子那么有趣，她就算不愿意，又能怎么样？
小鹿放下那几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吭声了，剩下林呦呦一个人在书桌前怔怔地出神。
他说完就睡了，大有管杀不管埋的架势，林呦呦什么时候睡的他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林呦呦已经坐在书桌前面化妆了。
她起来的比平常要稍微早一点儿，不光 化了个淡妆，还精心搭配了一套衣服，这才踩着小猫跟鞋子出了门。
早饭自然是在路上解决的，等她吃完差不多也就到了病房。
鹿鸣后知后觉，感觉林呦呦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等到他想问的时候，林呦呦已经到医院了。
考虑到这毕竟是鹿鸣的私人空间，林呦呦虽然来的早，但也不好意思进去，直到里面传来鹿鸣的声音，“林呦呦，你到了吗？进来吧。”
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这天上午林呦呦安静得出奇，鹿鸣反而不习惯了，他抬起头看向林呦呦，本想问她怎么回事，谁知一抬眼，就看到她正在起草文件，鹿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鹿鸣是个闲不住的，但是吸取了昨天的教训，这次他没敢再让林呦呦出门去送文件，而是让公司那边派人过来取，谁知道，这次过来的居然是林呦呦的老熟人。
孙主任看到林呦呦出现在鹿鸣的病房里时，吃了一惊。
当时公司里下文件，只说是要林呦呦出去学习，谁知道学习着学习着，就学习到鹿鸣的病房里来了。
他心术不正，连带着看人家也觉得不是个好人，进来时看鹿鸣的眼神都变了。
鹿鸣装作没有看到，把文件交给他，简单的吩咐了两句，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就让孙主任走了。
至于林呦呦，她也没想到孙主任一个部门主管居然会亲自过来送文件，不过转过头来也很好理解。以孙主任的人品性格为人处事，好不容易有一个接触分管领导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交给旁人去做？怕是巴不得赶紧过来吧。别说现在外面阳光明媚，就是下刀子，他也会趟着过来的。只是林呦呦之前没有考虑到，如今心里满是没有及时隐蔽的后悔。
她可没有忘记，调到这个岗位之前，鹿鸣跟她说的，他们两个在内，只有鹿鸣妈妈和肖祎四个人知道，可如今不就是5个人了吗？而且以孙主任的人品，林呦呦对他保守秘密，不报任何的希望。
如今她到了鹿鸣身边，短时间之内肯定是听不到公司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孙主任也欺负不到她头上来，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她原本跟孙主任就不对付，孙主任真的不会趁此机会死死的拿捏她吗？
看穿了林呦呦心里的想法，鹿鸣开口说道，“你放心吧，像他这种风浪里翻滚的老麻雀，不会那么轻易的给自己招惹是非的。”
他说话的语气莫名让林呦呦心里升起一股熟悉感，然而不等她去追寻这股熟悉感，究竟从哪儿来，林呦呦自己就说道，“鹿总你是不知道我们孙主任——”
话说到一半，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又缺规矩了。
她一个当下属的，怎么能当着分管领导的面去告她上司的状呢？任何的领导想必都会忌讳这件事情，到时候她不仅没能告到上司，反而还让分管领导看不惯她，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思及如此，林呦呦连忙住了嘴。
鹿鸣见她这种反应，心里升起一股子得意来：看吧，这就是他教育出来的结果，林呦呦可算是比之前像些样子了。
他一得意，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悦，林呦呦受他感染，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两眼。
鹿鸣……没事儿吧？
孙主任出了医院，确认不会有人看到他了，才冷哼了一声，骂道，“什么破玩意儿？我还以为真有那么冰清玉洁呢，敢情是嫌我职位不够高，钱不够多！”
“呵。”孙主任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出淤泥而不染呢，原来也是个背着其他人去抱大腿的货色。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鹿鸣那样的富二代会看得上你吗？呵呵呵呵，我就等着你被鹿鸣玩完了以后扔掉，跪到我面前来求我。”
那个时候，他可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林呦呦那么客气了，一个被人玩弄过的女孩子还值什么价，以前对她和颜悦色，那是看在她处女的身份上。
现在都不是处女了，还指望他像以前那么对她？什么玩意儿！
到时候，总要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