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昆仑,斩荒静静坐在室内,香炉紫烟袅袅,他看着某一个方向,呆怔许久,白滢的深情让他太过震撼,就连蝶曼叫了他好几声,过了好一会才听见。
“主上,这是白姑娘的凤冠霞衣,做的很是精致,您看看是否合意,要是合意绣娘们就接着赶工。”
斩荒轻轻抚摸蝶曼捧上的朱衣,又伸指点了点凤冠上的明珠,脸上毫无喜色,慢慢说了一句:“拿去给夭夭试试吧。”
蝶曼应声退下,斩荒又陷入深思。
白滢是如何得知二十年前他说的那番话的?以此来声声质问白夭夭于他而言为何这般重要。
几百年的蛰伏,千年的元神碎裂之痛,那时是白夭夭用心头血滋养着他,日日细语轻喃,她亦是受尽了五百年的日日煎熬,才使他苏醒又重返三界,在斩荒看来,这是一份还也还不完的情。
麒麟一生只动情一次,他爱的是白夭夭,可是面对白滢,亦是困惑不安。
斩荒善断人心,却没有明白自己现在到底在迷茫什么。
人间山林中,鸟语阵阵,一条开阔的河流绵延流长,河水倒影有人影走近,还未来得及映出那人的模样,就溅进一口鲜血。
白滢跪倒在岸边,拭去嘴角的残血,慢慢临水而站。
她失控了……
一阵霞光在她身后闪现,只见一白发青年男人立在她身旁,仙气渺渺,白色的长袍顺着河风轻轻翻动,融在这片光景里。
“可让我好找,我以为你在昆仑山。”男子淡淡开口。
这个人有着与妖帝相同的容貌,正是当今的天帝,斩荒的兄长。
故人相见,应是一片喜融之情,可白滢此时此刻却压根不想看到这两兄弟任何一个。
“什么事?”
天帝看见她微弱的声音,皱了皱眉,但也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你怎么了?听起来似乎很累。”
“无碍,倒是你提前返回天界,怎么?怕斩荒真的把你这九重天给掀翻了?”
天帝轻笑:“你知道的,就算他要九重天,我怎么不给?只是他如此固执难驯,三界的命脉我不能给。”
白滢转过身,见天帝一如万年前玉面凌冷,威严清偕,与斩荒的妖冶俊邪,阴魅沉着的气质南辕北辙,问道:“提亲之事,想必你已知晓。”
天帝摇摇头,有些无奈,并不想提起黑炎二帝的唐突之举,道:“我来找你,是想让你一定要阻止斩荒从白夭夭身上取回命格。”
“我运筹了这么久,终于把贪狼从他身上安然卸了下来,接下来不论他做什么,都不会再受命格影响,这次他为了攻打九重天,一定会将白夭夭的贪狼,甚至是许宣的七杀一起剥夺。”
斩荒强行剥离其他人的命格,被剥离的人会万分痛苦,也活不长久,如果这人是白夭夭,斩荒一定会护下她的性命,只是他为了攻打九重天就必须保存实力,那么帮他去护白夭夭性命的人,修为必须在三界四帝之上,如此,妖族就一个白胤澜有办法。
可天帝并不是相托她去护白夭夭,而是阻止斩荒。
“你的意思是斩荒为了白夭夭能活着,剥离贪狼时必定要我在旁协助护下她的性命,届时干扰?”
“只要贪狼不被剥走,白夭夭自然无事。”
白滢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思索着到时如何应付,一阵霞光远去,天帝消失了。
逆云走进大殿,还是忍不住禀报了斩荒。
“主上,你交待的事都办妥了。属下还有一事,胤澜君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消息了。”
斩荒一听,转过身来,神情里有一丝担忧。
“偌颦她们呢?”
“一个月前,她们收拾东西返回山中,但是听偌颦的意思,胤澜君没有和她们一起。”
斩荒心里莫不猜忌白滢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又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差池,可是以她的身手,三界还有几个能困住她。
“或许是寻到什么地方闭关去了吧。”
随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逆云,你派多些人再去找,有消息立刻报我。”
“是。”
“另外还有几日就是算定的日子了,你也要做好准备,时辰一到我就要去取命格。”
这是逆云最关心的事,一听主子终于要做了,心里欢喜无比。“是!”
次日,白滢就回到昆仑山了,谁也没见,直接回到别院,一步不踏出。
斩荒听说后,便直接去找她,一进别院的门,就看见院中花树下站着的白滢,她身着浅紫色的外袍,白色的裙摆与青丝一起随风飞扬,看见斩荒走来,眼里波澜不惊。
斩荒走近她,两人一时之间都是沉默,相顾无言。
“你要取回白夭夭身上的贪狼,我会帮你。”
没想到白滢开口就是说这件事,斩荒往常的八面玲珑在此时通通使不出来,有些事既然捅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提什么要求,要什么回报,我都可以给,除了情。”
白滢心如刀割,面上却是冷笑。“我要的,你已给不起了。”
“取命格那天我会过去,妖帝请回吧!”
说完留下斩荒,自己回房去了。
九重天上,天帝在桃花林召见百草仙君和二帝尊。
“听说你们给我提了一门亲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真是有劳各位费心了。”
三人一听便知道天帝是来兴师问罪的,齐齐俯身作揖。
“天帝恕罪!我等实在不知您何时才回天庭,眼下妖帝即将进攻九重天,我等只好行了一步缓兵之计。”
“现妖帝要逆天,皆是因为之前你们瞒着我传达了他只要协助平了四海之战便让他位列上仙的旨意,因他有贪狼在身,天界后来无法兑现承诺,这才惹下前后千年的祸端,现在这祸水要泼上九重天了,就替我去提亲?”
“你们种下的因,如今要让我来受这个果?”
二帝尊差点就要跪了,可那件事明明就是白帝牵头和他们三个商量下来的,本来就是天大的好事,以为直接对妖帝承诺便好,哪里知道事成之后,天帝这里却行不通了。
事已至此才知晓原来是双生子,妖帝有贪狼格才被贬下界的。
“此事我们知晓原由太迟了,只要能保住九重天,事后我们都认罚。”
天帝轻轻叹了一口气,“有胤澜君在,妖帝不会完全把九重天翻转了的。”
到了预定的日子,白滢掐着时辰来到了囚禁白夭夭的别院,斩荒和逆云早已在院里等待,只见那白夭夭好像又清瘦了一些,有些憔悴,应该是牵挂许宣,对斩荒又奋力不从,以至于蛇比黄花瘦。
斩荒对逆云示意,把白夭夭请到法阵中央,施法将她定身。
“夭夭,你忍一下,我和胤澜君动手很快,不会伤你性命。”斩荒柔声说道。
白夭夭几乎是咬牙切齿,看得出她对眼前的妖帝真是恨之入骨。
“斩荒,我告诉你,就算你把贪狼拿去,你也别想计划能得逞!”
面对这般恶狠狠的态度,也就白夭夭能让斩荒忍了,他不欲多说,再施法一道禁了白夭夭的言。
随后他看向白滢,点头示意,二人同时运功施法,将白夭夭的灵珠从体内逼出,一人强剥命格,一人维护灵珠不能破裂。
白夭夭痛苦万分,这就好像一边有人在拿刀割你的肉,一边有人帮你把皮贴回去。
斩荒虽然心疼,但是不能停下,便想速战速决,眼见命格就要出来了,突然感觉有另一股蛮力在把命格往回推,他马上反应过来是白滢在作梗。
“白胤澜!”
白滢充耳不闻,结个手印继续施法,全然不顾白夭夭那冷汗淋漓像受了大刑的模样有多么骇人。
白夭夭此刻是被割一刀出命格,又再一刀进命格,眼下就看是谁狠得了心,斩荒不停手,白夭夭在这场拉锯战里遭罪更大。
无奈之下,斩荒只好收手,白滢将命格封回白夭夭的灵珠里,并将灵珠锁死,起码好一段时间都不能解开,强行再来一次,灵珠必碎无疑。
一收势,斩荒急忙接住昏迷的白夭夭,怒火中烧。
“白胤澜,你究竟想做什么!”
果然,只有让白夭夭痛苦,让斩荒心疼,才可能让他先收手,给了她机会。
白滢在刚才的拉锯战里使用了一定的灵力,包括了用来压制心魔的,一结束便口中有股咸腥,她默默咽下,缓缓说道;“你之前因为贪狼格搞得如此不快,这命格对你来说是祸害,现在不管是白夭夭还是许宣,短时间内你都无法将他们的命格剥过来,因为我都锁死了。”
斩荒微微瞪大了眼睛,她居然把两个人的命格都锁死在了体内,那攻占九重天,计划岂不是有变,还是变化很大那种。
逆云实在是急了:“胤澜君,您怎么可以这样,没有命格,攻打九重天的计划就影响了。”
“无妨,还有我。”白滢淡淡一语,翩然离去。
斩荒一连照顾了几日,白夭夭还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不免让他忧心,再三思量,他伸出手敛指,想像之前那样用精血帮白夭夭恢复。
逆云实在忍无可忍,马上双膝下跪恳求。“主上!”
他跪着往前两步,语气哀求。“主上!命格未取到手,您再使用精血,这攻打九重天在即,请您慎重!”
二十年前一切历历在目,逆云这次绝不能让自家主上再次因为私情而一败涂地,最终走向毁灭。
“逆云,你还是不懂……”
“属下懂!您见不得白姑娘受苦,您也愿意将性命都给她,可是主上,白姑娘现在是饱受这一番折磨,那主上更要保存实力赶紧攻上九重天,那里什么都有,要治好白姑娘轻而易举,若是您现在像二十年前一样忍不下心,先损了自己的实力,攻不下九重天,那妖族一路征程的艰辛没了,您也不可能再有机会与白姑娘相守啊!”
斩荒面露不忍,一旦攻打九重天,他便要开启万象令,此一战确实历时长久,耗费精力,白夭夭现在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就是日日饱受灵珠絮乱的痛楚,但这次他确实要狠下心。
想完便施法让白夭夭安睡,注入一股妖力稍微镇压她灵珠的乱气。
现在妖帝和胤澜君一见面就像隔了仇似的,协商作战计划时,整个大殿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其他的妖族大将默默向逆云大总管传递了一个不解的眼神。
这是怎么了?
逆云轻微地摇摇头,示意他们注意妖帝讲话,不要分神。
下属一个个汇报部署妥当,妖帝便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好!七日后,我们妖族大军开始起兵,与九重天一较长短!”
腥风又要再掀,真正较量的棋局已起,最后的风暴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