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就这么巧，谢舒白要找的那位多年未联系的同窗，居然正是不久前刚被杀害的书圣弟子——汪远。
今湄一时顿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跟他开口。
谢舒白是聪明人，他虽身在宫里，但暗地里对朝政却是一清二楚，荣陵王亲自携家眷来封地，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所以眼下，他只能深吸了口气，问：“汪兄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今湄犹豫片刻，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转述给了谢舒白，只是有关萧元柏的地方，她都只是稍稍模糊带过，免得令他多想。
谢舒白静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可今湄抬眼看他的时候，还是看见了他那因为咬紧牙关而紧绷的下颌和因为用力攥紧而发白的指尖。
她在心中惋惜了一声，没有说话。
许久，直到烈日从西斜过，余阳映在了廊下两人的脚边，谢舒白才终于开口。
“你见过柳夫子了？”
今湄略微一怔，有些诧异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自然见过，怎么了？”
“没什么……”谢舒白望着她的眼神一闪，有些自嘲地低下头去：“也是，你连殿下都见过，再见谁都不奇怪。”
他话说的神神叨叨，今湄是一句没听懂，她在这耽搁得有些久了，不知道萧祺他们那边现在怎么样，于是便急着要走。
身后法堂里，谢舒白没有动，只是出声叫住了她：“陵王妃，你方才来的时候，可看见殿下在做什么了？”
今湄皱了下眉，但还是顿住脚步，指了指那个牌位：“他在祭拜一位故人，谢太傅问这个做什么？”
“不是我问。”谢舒白转过身，望向案上那燃至一半的檀香，语气深深：“是陵王妃你，难道不好奇么？这人是谁？”
这话成功勾起了今湄的兴趣，说实话，她比任何人都要对这位故人的身份好奇。
一个与她长得神似，又在萧元柏心中占据了那样重要位置的女子，到底会是何方神圣？这样的人，又究竟是为什么会香消玉殒呢？
她怔在原地，有些不由自主地问：“难道谢太傅知道？”
谢舒白背对着他，身影如一棵挺拔的松竹，竟隐隐透出几分孤寂来。
他一动也不动地望着那牌位，许久许久，才点了下头：“嗯，我知道……她是谁。”
今湄觉得呼吸有点急促，下意识地跟着问了下去：“是谁？”
“她啊——”谢舒白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他低下头，看着夕阳从殿外拉进来的陵王妃的影子，声音略带晦涩：“是当年殿下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在江陵府管辖水利时，结识并相恋的女子。”
萧元柏年少时的恋人，今湄张了张嘴，叹息：“果然……”
“那她，姓甚名谁？又是怎么死的？”
殿外夕阳渐低，人影愈发斜长，将她的影子和谢舒白的交叠在了一起。
而他低头望着那影子，只低低地说：“陵王妃来江陵府这么久，想必应该也听过白家的事了。”
“嗯。”今湄心中一紧：“她和白家有什么关系？”
“太子来江陵府的那边，正是白家最繁荣的日子，他四处结识达官贵人，自然免不了与白家结识，而这位女子，正是白家最疼爱的小女儿——”
谢舒白说到这，声音有些低沉起来，顿了顿才接着说：“她，叫做白芙。”
白芙？今湄蓦地怔住，之前东篱问她姓名的时候，她看着窗前的花随口杜撰说自己叫白芙……没想到还真有此人。
而且这人，居然还是那个通敌叛国的白家的小女儿。
如此看来，她是怎么死的，也不用多问了。
之前徐逸也隐约提起过，白芙是白家最疼爱的女儿，而萧元柏又与她相恋，难怪看到自己的时候，会那么惊讶。
今湄觉得世事真是离奇，她望着谢舒白，忽然发觉了一个重要问题：“谢太傅，你怎么对这些事如此了解？”
谢舒白年纪不大，又久居宫内，这些连萧祺都不知道的事，他居然如此清楚。
“在进京考取功名之前，我曾在江陵府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谢舒白说了这么久，终于转过身来，凝望她：“方才我向您问起的汪兄，就是我当时在江陵府时的同窗。当时柳夫子还只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在收到白家青睐后迅速在江陵府闻名，汪兄仰慕他的文采，后来便拜至他的门下，而我——”
他在这里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我当时听了一位姑娘的建议，她让我走出江陵府，去京城考取功名，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今湄有点惊讶，这人看着傻乎乎的，居然还有姑娘肯指点他。
她本想问问他此行回来是否也要找那位姑娘，但想想跟谢舒白也并未熟悉到那般地步，也就不过多过问了，只说：“那姑娘眼光倒好，她若知道你现在是朝中最年轻的太傅，一定替你高兴。”
谢舒白垂着眸，意味不明地点了下头。
今湄望着他笑了下，心中却将所有事件再度联系在了一起，甚至连带着那日在竹林中，晏谣警告她的面容，都浮现在了眼前。
“不要去！”她那样急切地看着她，叹息：“你会后悔的……”
这一瞬间，数日来所有的事情和线索全部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张清晰明了的巨网，将今湄笼罩其中——
周副指挥使因为参与了一桩旧事后自觉愧对白家，最后于白家大门前悬梁自尽；长宏镖局总镖头徐福当年栽赃白家私吞货物后，如今冤死狱中；而身负令汪远死也不能泄露的秘密的柳信，多年前曾深得白家青睐，做了白家小女儿的干爹，最后却一纸书信，将白家送上了绝路。
而同样的，八年后，他也最终死在了白家的宅邸里。
这三桩案件，萧元柏均参与其中，而他与白家的关系，都要从白家最受宠的小女儿——白芙说起。
今湄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月诃教掺和其中，确是为了白家复仇而来。
而萧元柏，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