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江陵府衙门之中,知府高敏学已经率了一众人在堂上,只等荣陵王前来。
巳时刚过,太子萧元柏从后堂进来,高敏学立刻命人备了椅子,让他坐下,眼神恍若不经意地从他身上扫过,又立刻躲避开去。
萧元柏眸中精光一闪,勾唇坐下,只问:“荣陵王还没到?”
“禀殿下,已经命人去请了。”
话音刚落,门外人声喧闹,是荣陵王的马车到了。
片刻后,一行四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萧元柏的目光在人群中准确地擒住了那个身影,定定看着,神情复杂。
察觉到他的眼神,今湄微微蹙眉。
正思忖着该如何应对之时,前方那个挺拔的身影忽地往旁偏了几分,不偏不倚将萧元柏的视线隔绝。
萧祺的声音不冷不淡:“高大人,相关人等可都到了?”
“到了到了!”高敏学立刻命人搬来椅子,又小心翼翼擦了擦自己的惊堂木:“王爷,是否可以升堂了?”
堂下两排衙役整整齐齐,只等一声令下,案件便可真相大白。
萧元柏微微勾唇,打开手中的折扇,目光越过人影,与萧祺直直对上。
目光交触片刻后,萧祺面容平静地转过头,看向堂下众人:“今日此案案情特殊,除案件相关人员,其余闲杂人等,现在立刻撤离。”
闻言,知府高敏学愣住:“王爷,这……”
虽不知荣陵王用意,但见太子萧元柏也点了点,他只能照做,将无关人员全部清理了出去。
待人群散去,堂上已经只剩下太子萧元柏,知府高敏学以及高小姐,还有萧祺今湄与薛城等六人。
高小姐心系未婚夫之死,迫不及待地开了口:“王爷,还请您即刻断案!”
堂上众人都将目光转向了萧祺。
他从容站起,拿起案上的一支笔,在高敏学递来的白纸上轻轻一点,道:“二十几天前,本王为处理周副指挥使一案,曾来过江陵府。后来案件刚定,周夫人自尽身亡,安顿好她的遗子之后,我们便随即离开了江陵府。”
高小姐目露茫然:“王爷,这与本案,有何关系?”
“高小姐稍安勿躁。”今湄抬手,示意她别急:“你且听王爷继续往下说。”
萧祺回眸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随后接着道:“就在本王离开的那一晚,汪远去柳府给柳信送画,谁知道,却在无意之间,给自己招惹了杀身之祸。”
他说到这,下意识看了眼高小姐惨白的脸色,道:“汪远回去后,深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这才打算离开江陵府逃命。在这之后,柳信察觉到了汪远的异常,请他前去,给他服了一剂定心丸,促使他以为自己已经脱离危险,重新与柳府往来。”
听到这,高小姐攥紧手,几乎要挺身而起:“所以,凶手就是柳信,对不对?!”
“是,也不是。”萧祺抬起笔,重又在纸上画了一笔:“八号,江陵府长宏镖局私吞货物一案结案,当晚戌时,本王启程前往江陵府,与此同时,汪远遇害。”
这两件事听起来分明风牛马不相及,所以高小姐忍不住皱眉:“王爷,您两次提到自己的行程,可是这案件除了时间,分明与您没有半分关系不是吗?”
萧祺敛眉,唇角微微勾起:“恰恰相反,汪公子遇害,或许冥冥之中,正是因本王而起。”
闻言,在场不明就里的人顿时都惊住,知府高敏学忍不住出了声:“这……这怎么会是因为王爷您呢?”
萧元柏端坐在木椅上,手中折扇轻轻一按,垂下眸去。
“因为——”萧祺提起手中的笔,在汪远的名字上画了个叉,冷声道:“有人不想让本王知道一桩秘密,而汪远知道了这桩秘密,所以,他不能活到见我的那日!”
高小姐颤抖着问:“什么秘密?”
“一桩,会毁了柳信,让他夜不能寐的秘密。”萧祺说到这里,稍稍一顿,目光倏地转向萧元柏,沉声道:“一桩,连当今太子都要亲自前来,想要掩盖的秘密!”
这话掷地有声,让堂上众人皆觉心惊,一时都不敢出声。
萧元柏沉默片刻,轻笑出声:“不知道皇叔说的,是什么秘密?”
“既然是秘密,那臣自然是不知道。”萧祺沉沉望着他,声音平静:“我们从黄水寨离开,启程离开江陵府的时候,殿下却是换道来到了柳府,兴许,就是想起了这桩陈年的旧事吧?”
萧元柏手中折扇一顿,片刻后,嗤笑出声。
“皇叔果然厉害,那日本宫路过柳府,确实是与柳先生叙了会儿旧,至于皇叔说的什么秘密,倒是不知。”
两人心平气和地交锋,高小姐却是一刻也等不了,焦急问:“那汪公子他,到底是谁杀的?”
萧元柏侧眸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皇叔,接着说吧。”
萧祺眸中暗光一闪,收回目光,朝身后的薛城微微抬手。
薛城会意,立刻转身走到后面,拉出一个战战兢兢的男人来。
“这是柳信府上的马夫。”萧祺看他一眼,目光似有嘲讽:“八号晚上,汪远从酒馆出来,并没有回到城西,因为他走到半途,就遇到了柳信。”
他说到这,冷声问那马夫:“是也不是?”
“是……是!”那马夫约莫五十多岁,他在后堂听了半晌,此刻已经面若死灰,全然不敢胡说。
“当时柳信要去见一个人,邀汪远同去,而汪远却不知道,他这一去,就再也无法回来了。”
萧祺说到这里,不再继续,似乎在等什么。
“见谁?”高小姐浑身发抖,目光如箭般看向那马夫:“那日晚上,你们去见了谁?”
马夫俯倒在地上,抖如筛糠,他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除了如实招来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是……”他颤抖着直起身,目光自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停在了萧元柏的身上,嘴唇打着哆嗦说:“是这位……这位太子殿下!”
今湄虽然早已猜到事件经过,可听到马夫说出来的这一刻,还是无比心惊。
从她和萧祺初到江陵府,逼死黄氏,黄水寨无故大火灭门,再到汪远柳信之死,萧元柏对整个事件的掌控能力,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