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白玫眼睁睁看着素日最亲近的金伯伯就此殒命,心中对高敏学更是恨得紧,她只身一人,无人阻拦,于是哭喊着捡起地上那把刀,冲向了高敏学。
高敏学又急又慌,情急之下做不得他想,抢过身边护卫的刀,抢先一刀刺进了她的胸口。
少女的身躯僵立在原地,胸口绽开出大片的嫣红,手中的刀当也啷落地,整个人如一朵来不及绽放便匆匆凋谢的花朵一般,慢慢委顿下去。
那一刀穿透她的胸膛,大片鲜血飞溅而出,落在了身后挣扎回头的白芙脸上。
三皇子伸出的手僵在她的脸颊旁,而白芙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姐姐死在眼前,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高敏学看着眼前失去生机的少女的尸体,许久才回过神,哐当跪到了地上。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清凌凌的月光之下,白芙如凝脂般的脸上沾染着殷红的血迹,满怀恨意地抬起眸,朝他看了过来。
那张清冷却又稚嫩的脸,赫然正是荣陵王妃的模样!
窗外天光大亮时,今湄长吸一口气,骤然从塌上坐了起来。
心脏处刺痛阵阵,仿佛被什么尖锐的物事刺中,半晌都没能平息。
她摸索着下了床,将窗户推开,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而不远处楼下的马厩里,薛城正在给马匹喂草料,准备一会启程去刑部尚书府找太子萧元柏。
今湄这才记起今日还有事情要办,匆忙下楼去吃了早膳,随着萧祺一起出门了。
马车行出官驿,萧祺忽然淡淡瞥了她一眼,问:“昨晚没睡好?”
“啊?”今湄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有些不自然:“也不是,就是……做了个噩梦。”
萧祺没说话,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乌青处,忽然想起初到江陵府时候,两人曾同处一室,她也做过一次噩梦。
他那时没问,也着实不感兴趣。
但这一次,他忽然觉得好奇了:“还和上次一样?”
今湄稍稍愣了下,便点头:“王爷还记得啊……”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你反复做同一个梦,应该是受记忆阴影的影响。”萧祺静静看着她,声音很淡:“你小时候,被拷问过吗?”
“没有啊。”今湄下意识地否认,但很快又摇摇头,茫然道:“说实话,我也不记得了,自从大病过后,我从前的记忆便都消失了。”
萧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乎也在回想:“温家几十年来都在朝中为官,而你又从小娇养在家中,按理说应该是从未吃过苦头才对。你如此下去也不行,此番回京,我带你回温府问问。”
“如此也好。”今湄不假思索地点头:“这梦端的是离奇,得早日找到根源将它治好才行。”
萧祺轻嗯一声,见马车步履放缓,于是掀开帘外往外看了一眼。
“尚书府到了。”他回头看了眼今湄,见她脸色比方才好了些许,心下稍稍宽心:“萧元柏这人城府深厚,想要从他手里救出高婉儿不是一件容易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今湄心情有些沉重,脑中想着昨日高敏学的话,只轻轻点了下头。
此时时辰尚早,萧元柏刚用完早膳,在后院的花厅里喂鸟,听见二人进来的脚步声,他头也未回,只是问:“这大清早的,不知皇叔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他押走了高婉儿,又怎么会不知二人来此的目的,分明是不想轻易放人。
今湄微微抬手,拦住了要出声的萧祺,径直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说话就不用拐弯抹角了,我和王爷此次来,是想要一个人。”
“噢?”萧元柏轻笑一声,隔着笼子在那鸟儿头上敲了敲:“不知是什么人啊?竟让你们二位如此兴师动众的。”
说好的不拐弯抹角,这人还真是难缠。
“殿下。”今湄挺直脊背,微微皱了下眉:“高婉儿不过是一介女流,就算她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把您如何,更何况——”
她说到这儿,萧祺在旁轻轻瞥了她一眼,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而萧元柏却只当没听懂,慢条斯理地道:“那可不行,皇婶,这高婉儿光天化日之下,胆敢给当今太子动手,可是个危险人物,你想带走她,怕是不太好办。”
什么好不好办,明明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殿下!”事已至此,今湄也顾不上萧祺的劝告了:“高婉儿为何会对您动手,您应该心中有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又何必紧咬着不放呢?”
闻言,萧元柏喂鸟的动作顿了顿。
片刻后,他转过身来,眉峰轻挑,嗓音带了些许居高临下:“皇婶,你想救人,这番态度可不行。”
“那你想怎样?”今湄往前走了一步,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萧元柏定定看着她,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他重新转过身去,打开笼子将里面的小鸟取出,随后放在手腕之上,细细摩挲着它的头顶:“二位想必也知道,近日里,我母妃回了禹州府一趟。她在禹州府中尚有个胞妹,年约三十,就在我母妃回乡省亲的前几天,她随家人出城游玩,结果被歹人掳走,至今未归。我母妃心中担忧得紧,近日茶饭不思,人都消瘦了些许。”
说到这,萧元柏终于停下,回头看向两人:“若皇婶能帮忙将我姨母找回,那本宫便放了高婉儿,如何?”
今湄也未多想,正要一梗脖子应下时,萧祺忽地抬手抓住了她。
她疑惑地看他,见他只是微微摇头,抬眸看向萧元柏:“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徐贵妃一事事关皇亲国戚,我们还需再协商一番。”
萧元柏点点头,目光从他握着今湄的手臂上一扫而过,声音放淡:“行,明日之前给本宫答复便可。”
两人从尚书府出来,还未上马车,今湄就忍不住忿忿问:“为什么?”
萧祺脚步未停,走了两步,将她停在原地,于是回过头,眉峰微微蹙起:“徐贵妃是皇上身边的人,她身边的所有事,桩桩件件都有可能暗藏玄机。如今你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高婉儿,把自己卷入其中,你觉得可妥当?”
“什么妥当不妥当?”今湄定定看着他,眸子明净雪亮:“王爷,你扪心自问,当日升堂之时,你为何要留下高小姐?你明知她知道汪远的死因后定会找太子算账,你敢说你当日之举,就没有半分私心?”
萧祺眼神微微一滞,默然不语。
他没想到自己这一念之差,居然全被今湄看了个透彻。